瓜洲渡守过半年。
那个茅厕总坑,还是他和几个老弟兄一起挖的,当时没少骂娘,说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今天倒要靠它来偷袭了。
“娘的,我宁可跟他们正面干一仗,也不想钻那玩意儿啊!”
先前在船上抱怨鱼腥味的老兵,瓮声瓮气地嘟囔。
旁边那个老兵“嘿”了一声,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傻小子,钻粪坑,顶多臭三天。脑袋掉了,可就再也香不起来了。”
这话糙,理不糙。
那老兵彻底没了声音。
陈默的目光从众人脸上缓缓扫过,将他们各异的神情尽收眼底。
有嫌恶,有犹豫,也有跃跃欲试的狠厉。
“想吃肉,就别怕脏。”
他冷冷开口,“谁跟我去?”
话音刚落。
“哥,我跟你去。”
猴子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是跟着陈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如今已是百户。
他一动,另外四个同样当上百户的结拜兄弟也齐齐上前一步。
“算我一个!”
“还有我!”
主心骨都表了态,剩下的人哪里还敢犹豫。
“头儿,我也去!”
“妈的,不就是个粪坑吗?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陈默点了点头。
他挑了二十个人,都是身手矫健、心思沉稳的老兵。
“其他人原地待命,见信号行事。”
他简单吩咐几句,便带着人,一头扎进了更深的黑暗里。
大将军让他来打前锋,不是让他来送死的。
硬攻瓜洲渡,就算拿下来,自己这一千人估计也得折损大半。
那不叫本事,叫莽夫。
想要在新主子面前立足,想要让手底下这帮弟兄往后能挺直腰杆,就必须打得漂亮!
用最小的伤亡,拿下最大的战果!
很快,一股浓稠的恶臭扑面而来,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众人眼前,是一个用烂木板虚掩着的坑口。
木板的缝隙里,正渗出令人作呕的、粘稠的黑暗。
陈默二话不说,扯下腰间的布巾,浸透了江水,死死蒙住口鼻。
其他人也纷纷照做。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同样蒙着面的脸,眼神冷冽。
“憋住气,跟紧了!”
说完,他单手在坑沿一撑,身形一矮,整个人便没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噗通!”
一声沉闷的声响传来。
身后,猴子等人相视一眼,一个接一个,沉默而坚决地,投入那片污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