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谷和徐文彦坐在椅上,面面相觑。
短短几杯茶的时间,他们接收到的信息太密集,还没有消化过来。
从林川口中,很多的新鲜词,新鲜的想法,简直闻所未闻。
李若谷倒还好,身为吏部尚书,对户部和财政事宜也多有涉猎。
徐文彦可就不行了。
他只能被动地接受林川的想法,根本没办法自己思考。
可即便如此,他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事情,似乎有了契机。
而他们也并不知道,
林川的这个念头,不过还只说出了一小部分。
他当然清楚,国库早已空悬。
他也清楚,所谓的“皇商总行”,眼下只是他画出的一张大饼,一个听上去气势恢宏,实则空空如也的龙门阵。
说得好听,是宏伟蓝图。
说得难听,就是一场惊天豪赌。
以商养国,以商固权。
这是他给太子殿下那张摇摇欲坠的椅子,下的一剂虎狼猛药。
是生是死,全看这一遭。
说实话,他偶尔也想过,凭自己的本事,在这世上称孤道寡,坐一坐那龙椅。
可谁都知道当皇帝过瘾,却没几个人知道,那把椅子到底有多硌人。
那份日夜不休的操劳,那份孤家寡人的无助。
身在其位,便要肩负其重。
以他如今的根基和心性,还真扛不起那顶冠冕。
他懒。
他更喜欢当那个在棋盘外布局的人,而不是棋子。
太子殿下不同。
他生来就在那个位置,他必须扛,也只能扛。
这是他的宿命。
既然太子信他,托付他,那他也不介意,借这方天地,借这位储君,好好施展一番手脚。
“林……林小友。”
李若谷终于开了口,
“此计……堪称神鬼之笔。可,可这皇商总行的本金,从何而来?”
徐文彦也点头道:“要撬动天下商脉,这第一笔钱,怕就是个天文数字啊!”
他满面忧色地望向林川。
东宫的家底,他们比谁都清楚。
筹谋再好,没钱的话,一切就都是镜花水月。
林川闻言,笑了起来。
“两位大人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朝廷真的缺钱吗?”
两人同时一愣,对视一眼。
林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徐文彦被他笑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道:“林小友,这可不是玩笑话。国库空虚,户部郎中愁得头发都快白了,你这皇商总行的想法是好,可要是没钱,那就是个空架子,画饼充饥啊!”
李若谷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徐老,您误会了。”
林川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说的是,国库缺钱。而我要说的是,这天下,从不缺钱。”
这话一说出口,两人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国库缺钱,和天下不缺钱,是两码事。”
林川的目光扫过两人,“钱在哪儿?在江南那些富可敌国的盐商、粮商、丝绸商的库房里;在各地盘根错节门阀士族的钱窖里;在那些嘴上喊着清廉,家里金条都能砌墙的贪官污吏手里。这些钱,像是一潭死水,一动不动。朝廷想用,拿不到,这才是问题。”
李若谷皱起眉头:“你说的这些,朝中何人不知?可钱在人家口袋里,总不能明火执仗地去抢吧?”
林川眉头一扬:“李大人这个‘抢’字,用得好,用得妙啊。”
徐文彦一听这话,心头一紧,连忙摆手:
“林小友,万万不可!此乃动摇国本之举,万万不可啊!”
“徐老别急,我只是顺着李大人的话说。”
林川看向李若谷,“要说抢,也不是不行。眼下不就有一个现成的机会?”
李若谷和徐文彦同时一怔。
“江南平叛。”林川一字一顿道,“那些跟着掺和的盐商、粮商、丝绸商,有一个算一个,哪个屁股底下是干净的?随便查抄几家,别说皇商总行的本金,怕是连国库都能填个半满了。”
两人眼前一亮,显然是动了心。
抄家,来钱最快!
这是历朝历代都屡试不爽的法子!
看着两人脸上的神情,林川话锋一转:“可然后呢?”
“然后?”徐文彦下意识地接话。
“抄了一家,吓跑百家。这次的钱是到手了,可下次呢?”
林川问道,“咱们总不能为了钱,年年盼着有人造反,月月等着去抄家吧?那不叫朝廷,叫山大王。”
两人反应过来,点点头。
是啊,杀鸡取卵,后患无穷。
林川说道:“这便是治标不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