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长!"几个亲兵押着一个胳膊受伤的党项将领走了过来。
康炯望着城头那座高大的箭楼,随口问道:“什么官职?”
“夏州军监司副都统,阿里赞!”摔断了胳膊的党项将领垂着脑袋低声回答。
"骨勒多吉呢?"康炯并不接话,转头问道。
一个亲兵回答道:"死了。咽气前一直攥着把青稞……"
康炯沉默片刻:"厚葬。按党项人的规矩。"
“你,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康炯转向阿里赞。
统万城四门大开,被放回城的阿里赞率城内数万守军投降!
翟进掀开地牢的草帘时,被扑面而来的恶臭熏得后退半步。
二十多个西夏伤兵像牲口般挤在泥坑里,断肢的创口爬满苍蝇。
见有人进来,他们条件反射般抱头蜷缩,这几日西军处决战俘的号角声就没停过。
"都带出来。"翟进用枪管拨了拨最近的一个,"能走路的押去修城墙,不能走的……"
他没说完,但燧发枪的击锤咔哒一声扳到了待发位。
角落里突然站起个少年,看年纪最多也就十五六岁,左腿用草绳绑着木板,脸上糊满血痂。
"我..……我会养马!"少年声音发抖,"祁连山……雪蹄马……我最会驯……"
翟进眯起眼睛。
"名字?"
"没..……没名字..……"少年瑟缩了下,"他们都叫我..……马驹子..……"
燧发枪的枪管缓缓抬起,抵住少年眉心。坑里的俘虏们发出压抑的抽泣。
"现在你有了。"翟进突然收起枪,"从今天起,你叫黑蹄。"
夜风吹动统万城的残旗。
康炯独自站在城墙上,身后传来脚步声。
翟进提着盏风灯,灯光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每道都代表守军的一日抵抗。
"清点完了。"翟进把记录递给康炯,"粮仓见底,百姓死伤近半。"
他顿了顿,"找到一个活着的文书。"
康炯挑眉。
"说是野利旺成的族弟,城破时躲在粪坑里。"翟进冷笑,"愿意用情报换条命。"
风灯的火苗突然剧烈摇晃。
康炯望向城外漆黑的旷野,那里曾是西夏最肥沃的牧场。
"什么情报?"
"说两个月前,西夏王帐就决定放弃统万城。"翟进的声音带着讥诮,"野利旺成接到的真正军令是……迟滞我军十日,然后带兵撤回兴庆府。"
康炯的手突然攥紧:"但他抗命了?"
"不仅抗命,还杀了传令官。"翟进轻声道,"那文书亲眼看见,野利旺成把王命旗牌……扔进了护城河。"
黎明时分,统万城的残垣上竖起崭新的西军军旗。
康炯看着士兵们驱赶百姓清理街道。
有个白发老妪抱着孙儿的尸体不肯放手,直到被枪托砸晕拖走。
马驹子,现在叫黑蹄了,正一瘸一拐地牵着几匹幸存战马去饮水,那些牲畜瘦得能看见内脏的轮廓。
"接下来怎么办?"翟进问。
康炯把记录随手扔进刚点燃的焚尸堆,火焰立刻吞噬了那些歪扭的党项文字,像舔舐蜜糖的蚂蚁。
"修城,补给休整。"他转身走向城门,"等待命令。"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城头军旗上。
旗面绣着的金线在光下闪动,熠熠生辉。
骨勒多吉的葬礼在破晓时分举行。
康炯站在新挖的坟茔前,看着两名党项降卒将裹着白羊皮的尸体放入土坑。
老蕃兵的独眼终于闭上了,手里还攥着那把来自贺兰山的青稞,早已被血浸透,发黑板结。
"按他们的规矩。"康炯对身后的亲兵道,"面朝西北,那是党项祖灵居住的方向。"
土块砸在尸身上的闷响中,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报!"斥候滚鞍下马,"东北三十里...发现西夏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