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进用燧发枪管挑开营帐布帘时,康炯正在擦拭佩剑。剑身映出他眉心的皱纹——比三日前又深了几分。
"不是援兵。"翟进吐掉嘴里的草茎,"是野利氏的私兵。"
康炯的剑尖顿在磨石上:"多少?"
"轻骑八百,重甲二百,打着黑狼旗。"翟进的枪管在沙盘上划出一道线,"今晨突袭了我们的运粮队。"
沙盘上,代表粮道的木签七零八落。
康炯的剑尖缓缓移到统万城东北角,那里有片标注为"野利冢"的墨渍。
"这里是野利旺成的祖坟?"
翟进点头:"斥候说,那些人不要俘虏。"他拇指划过咽喉,"每个运粮民夫……都被割了耳朵。"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
康炯掀帘而出,看见士兵们围着一辆牛车,车上堆着三十多颗头颅,每只耳朵都穿着麻绳,像一串诡异的念珠。
最顶上那颗头颅的嘴里,叼着半截烧焦的令旗。
黑蹄蜷缩在马厩角落,听着远处的战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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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被翟进赐名,这个西夏少年就被指派照料西军的伤马。
此刻他正用土法熬制药膏,祁连山雪莲混着马粪,能治箭伤化脓。
"小子!"
黑蹄浑身一颤。马厩外站着个西军士兵,铠甲上还带着新鲜的血迹。
"你会党项话?"士兵拽起他的衣领,"去认个人!"
中军帐前跪着个西夏骑兵,双臂被牛筋绳反绑,肩甲上刻着狰狞的狼头。见黑蹄过来,俘虏突然瞪大眼睛,迸出一连串急促的党项土语。
"他说什么?"康炯按剑而立。
黑蹄的嘴唇发抖:"说……说野利氏的血……会在雪山上……诅咒……"
俘虏猛地撞开守卫,一口咬向康炯的咽喉!
燧发枪的轰鸣过后,俘虏的半个脑袋不见了。黑蹄瘫坐在地,脸上溅满温热的脑浆。
康炯的剑尖挑起俘虏的狼头肩甲,发现内侧刻着行小字:
"雪蹄踏处,仇寇尽殁"。
半个月后,西军开拔的号角响起,翟进走在队伍最后,临出城门,他突然回头望了眼箭楼。
楼顶站着个人影,瘦小的,似乎瘸着一条腿,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活物。
翟进摇了摇头,催马前行。
箭楼上,黑蹄抱着一匹刚出生的马驹,看着西军长龙般的队伍消失在尘烟中。
他怀里的小马通体漆黑,唯有四蹄雪白,正是祁连山雪蹄马里最珍贵的品相。
"黑蹄……呵呵……"少年用党项语轻声道,瘸腿慢慢挺直,站直了身子。
马驹湿漉漉的鼻子蹭过他脸上的泪痕,少年脑袋里一遍遍回响着那个俘虏的声音:“一定要活下来!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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