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的次子崔元庆,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烂泥般瘫倒在地,一股腥臊的液体迅速浸湿了他的锦袍下摆。
“拿下!”张奎厌恶地一挥手,如同驱赶肮脏的苍蝇。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扑上,粗暴地将瘫软的崔元庆拖起,又将失魂落魄、如同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的崔弘正死死捆住。
就在这时,后宅方向猛地传来一阵阵女子和孩童惊恐欲绝的尖利哭喊声,比之前任何声音都要凄惨,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张奎眉头狠狠一拧,厉声喝问:“怎么回事?!帅令!妇孺不得伤害!谁敢违令?!”
一名亲兵气喘吁吁地从后宅方向跑来,脸色煞白,眼神中还残留着巨大的惊骇:“报将军!后宅已控制!崔府女眷、幼童约两百余人,已集中看押在‘沁芳园’偏院!只是…只是清理时发现一处极其隐蔽的地窖入口,在…在崔弘正卧房床榻之下!里面…里面……”
士兵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锁着几十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神志不清的女子!还有…还有十几个……婴孩的…骸骨!很小…很小…据一个快疯了的女人哭喊…说是…是给崔家老祖试什么长生药…失败…丢进去的……”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草药和尸骸腐朽的恶臭,仿佛顺着士兵的描述,瞬间弥漫在松涛阁的血腥空气中。
“畜生!!!”张奎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握刀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发白,胸中翻涌的杀意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面如死灰、眼神空洞的崔弘正脸上。
“押下去!严加看管!清点府库!封存所有账册地契!传我将令!”张奎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崔府之内,所有成年崔氏男丁,无论主仆,无论亲疏,一个不留!就地正法!用他们的血,告慰那些枉死的冤魂!”
“遵命!”士兵们轰然应诺,眼中最后一丝迟疑也被这骇人的真相彻底抹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松涛阁外,杀戮的惨嚎声瞬间拔高到了顶点,如同地狱的丧钟,为这千年世家敲响了最后的哀鸣。
……
……
“积善庄”——赵郡周氏在幽州城外最大、最坚固的田庄坞堡,如同一个盘踞在平原上的巨大石龟。
高达三丈的夯土包砖墙体厚重无比,墙头箭楼林立,垛口后面人影幢幢,强弓硬弩在火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墙外环绕着一条引入活水的宽阔壕沟,吊桥早已高高收起。
坞堡大门用整根铁桦木制成,外包厚铁皮,铆钉密布,坚不可摧。
堡墙上,“积德行善”、“泽被乡里”的巨大石刻标语在火光映照下,显出一种冰冷而虚伪的讽刺。
吴学坤骑在躁动不安的战马上,望着这座武装到牙齿的堡垒,粗犷的脸上肌肉虬结,浓眉拧成了一个疙瘩。
强攻?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麾下的儿郎们像麦子一样被堡墙上的箭雨射倒,尸体填满壕沟的景象。
他吴学坤悍勇,但绝非无脑莽夫。
“吴将军,”一个如同毒蛇般阴冷滑腻的声音在他马侧响起。是不良人探子在城外的头目,绰号“地鼠”,身材矮小精瘦,眼珠滴溜溜乱转,带着市井之徒的精明与狠辣,“周氏这群伪善的王八蛋,平日里最会装模作样,拿这‘积善’的名头糊弄人。可小的知道,这堡子底下有猫腻!有密道!”
吴学坤精神一振,猛地转头,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住地鼠:“说!在哪?”
“地鼠”猥琐地搓了搓手,压低声音,带着一种献宝般的得意:“就在堡子西北角外三里地,那片乱葬岗子深处!那地方邪性,平时鬼都不去。密道入口藏在一个塌了半边的破坟包里,用烂棺材板盖着。那是周家处理‘不听话’的佃户、‘消失’的流民的地方!出口就在堡子里堆放杂物的柴房下面!小的亲自走过!”
吴学坤眼中凶光大盛,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好!地鼠,头功算你的!你带路!挑五十个手脚最麻利、胆子最大的兄弟跟我走!其余人!”他转头对副将吼道,“给老子佯攻!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把堡墙上那些狗眼的眼珠子都吸过来!”
很快,一支由吴学坤亲自带领、挑选出来的悍卒组成的精锐小队,在“地鼠”的指引下,如同幽灵般脱离大队,悄无声息地绕向坞堡后方。
夜风呜咽,吹过荒草丛生的乱葬岗,卷起地上的纸钱灰烬和腐烂的气味。
嶙峋的墓碑歪歪斜斜,如同地府伸出的鬼爪。
“地鼠”熟门熟路地拨开一片长满倒刺的荆棘丛,又费力地挪开一块半埋在土里的、刻着模糊不清字迹的残破墓碑,露出下面一个仅容一人佝偻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泥土腥味、腐烂植物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腐臭的阴风,从洞口猛地灌出,让最胆大的士兵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就是这儿!跟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