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鼓励石子正在帝王面前多说真话,好好干。
石子正为了面子,报喜不报忧。
然后,石师爷收拾行囊,决定应徒弟唐风年之邀请,去福建沿海见见新世面。
这次远行,他把石夫人和几个亲近的孙子孙女都带上了。
石夫人抱着绵姐儿,欢欢喜喜地上马车,准备出发。
绵姐儿懵懵懂懂,兴奋极了,动来动去。
晨晨也心向往之,可惜她分身乏术,必须守住自身的价值和财路——女子私塾。
依依不舍地告别之后,马车缓缓出发,晨晨、肖白和旺财在风中目送许久。
旺财作为一条老迈的狗狗,已经失去往日的威风,彻底沦为爱打瞌睡、不爱动的看门狗。
虽然它听不懂“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美人迟暮将军老,最是红尘两不堪”等名句,但它那忧郁的眼神早已泄露心事,无声的凄凉越来越浓。
送行完毕,旺财摇一摇尾巴,又回到屋檐下趴着,打瞌睡,做白日梦。
与平时不同的是——没有绵姐儿来扯它的尾巴玩,也没有昭哥儿来抚摸它的黄毛。
它变得清静许多,也孤单许多,闷闷不乐。
它的狗儿子和狗孙子们,都是些不孝的后代,正在庭院里跑动、玩耍、吐舌头,不来找他打架,就算不错了。
旺财闭上眼睛,发出老狗的叹息。
在它的梦里,有许多故人,有许多久远的回忆……
梦里的它,意气风发,威风凛凛,就连那个姓唐的大官儿也要给它面子,靠它办大事……
这个梦,越做越甜,它在梦中无可自拔。
“旺财!”
“旺财!”
不知过了多久,肖白用排骨汤拌饭,敲打饭盆,叫旺财吃饭。
然而,他叫许多声,却始终叫不醒旺财。
— —
石师爷和石夫人从马车转为坐船,走水路,搂着孩子们,欣赏沿途风光。
这几乎是石夫人感到最幸福的时光。
前些年,她与石师爷聚少离多。
这一年半载,石师爷虽然与她团圆,但总是在生病。
如今,老夫老妻一起南下散心,身边有孙子孙女陪伴,终于过上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石夫人眉心长一颗美人痣,像观音菩萨一样慈祥,伸手指岸上,笑道:“你看,那边有两头牛在打架!”
石师爷搂着昭哥儿,顺着妻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沧桑的眼眸溢出笑意,脱口而出:“两个畜生,勾心斗角。”
“打赢又如何?打输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要乖乖替地主去犁田?”
旁边的宇哥儿、曦姐儿、昭哥儿和绵姐儿都被这话逗得发出笑声。
绵姐儿似懂非懂,就看个热闹而已。
曦姐儿聪明,早慧,立马举一反三,接话:“爷爷,那些考取功名的读书人不是牛,为何也学牛勾心斗角?”
“他们不是万里挑一的聪明人吗?为何看不透牛打架的道理?”
她爱看史书,史书上描写最多的就是当官的勾心斗角。
石师爷抚摸长胡须,笑道:“人性如此,时而聪明,时而糊涂。”
“这世上,有谁时时刻刻都明智吗?”
曦姐儿歪头想一想,沉思许久,却迟迟找不到答案。
船儿划动,水声清越,如同这条长寿大运河在哼唱轻快的小曲,发出旁观者的笑声。
石师爷深呼吸,与石夫人肩并肩,眺望这天地之间,心境豁然开朗,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