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恒和万副总快步迎了上来。
“刘处,辛苦了!看了一下午,肯定累了吧?”宁远恒热情地说,“晚上我安排了一下,咱们一起吃个便饭,也让我有机会,代表奉机集团,好好感谢一下您。”
刘清明本来想拒绝。
但转念一想,有些话,在饭桌上谈,可能比在会议室里更合适。
他也想和宁远恒这个人,好好聊聊。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宁总,我有个要求。”刘清明看着他。
“您说!”
“不要过于奢华,普通的招待餐就行。四菜一汤,简单点。”
宁远恒立刻答应下来“没问题!就按刘处说的办!”
他心里反而更加确定,这位刘处长,是真的来办事的。
晚宴就设在集团内部食堂的一个包厢里。
没有外人,就他们四个,刘清明,赵主任,宁远恒,万副总。
桌上果然是简单的四菜一汤,一瓶本地产的白酒。
宁远恒亲自给刘清明和赵主任满上酒。
“刘处,赵主任,在咱们东北,不喝酒,事情谈不妥。”宁远恒端起杯子,“我先敬二位一杯,欢迎你们来奉机指导工作。”
刘清明知道这是东北的规矩,入乡随俗,便也端起了杯子。
酒是高度数的纯粮白酒,入口辛辣,一线喉。
三杯酒下肚,气氛热络了起来。
宁远恒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刘清明。
“刘处,今天您看了一天,对我们奉机集团,感觉怎么样?”
刘清明夹了一口菜,慢慢咀嚼着,然后才回答“很不错。家大业大,底蕴深厚,工人师傅们的精神面貌也很好。”
这都是场面话。
宁远恒活了五十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他摆了摆手,身体微微前倾。
“刘处,咱们今天,能不能说点真话?”
刘清明放下筷子,也看着他“宁总为什么觉得我没说真话?”
宁远恒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和试探。
“因为你对我们,没有提出任何意见。”
“这不正好代表,我说的是真话吗?”刘清明反问。
“不。”宁远恒摇了摇头,“我接待过的上级领导,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们来检查工作,要么是先夸后敲打,要么是先敲打后夸奖。只有你,不夸,也不批评。”
他紧紧盯着刘清明。
“这只有一种解释。我们奉机集团,有大问题。而且问题大到,你作为一个部委下来的干部,不好直接说出口。”
刘清明愕然地看着他。
果然,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角色。
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刘清明笑了笑“宁总说笑了,我可没有否定奉机集团的意思。”
“那就是真有大问题了。”宁远恒步步紧逼。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
连一旁的赵主任和万副总,也都停下了筷子,看着两人。
刘清明沉吟片刻,决定不再兜圈子。
他收起笑容,郑重地问“宁总,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奉机集团目前的利润率,有没有百分之十五?”
宁远恒的动作一僵。
这个问题,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接切向了奉机最脆弱的要害。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
“没有。大约是百分之八。”
刘清明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
“恐怕没到吧。百分之五,有没有?”
宁远恒的额头渗出了一丝细汗。
他看了看旁边的万副总,又看了看赵主任,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喝干,然后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桌上。
“不瞒刘处,只有百分之四点七。”
这个数字一出口,包厢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刘清明继续说“这还是在国企改革之后,集团甩掉了大量的后勤、医院、学校这些三产部门和亏损业务之后的结果吧?”
“是。”宁远恒的声音有些沙哑。
刘清明叹了口气。
“日本机床企业的平均利润率是百分之三十三,欧洲普遍在百分之二十五左右。国际机械制造协会有过一份研究报告,明确指出,机床企业如果没有百分之十五以上的利润率,是无法长期生存下去的。”
宁远恒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这些数据,我们都知道。”
刘清明紧接着抛出了一个更致命的问题。
“西斯公司在被我们并购之前,利润率是百分之十八。可是,它依然陷入了严重的亏损,最终走到了破产的边缘。”
宁远恒猛地抬起头,满脸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