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蒙古诸部汇集的中心,斡难河畔,象征着权力与意志的九斿白纛在干燥的风中猎猎作响。
蒙古大汗营帐外,护卫的怯薛军士如同铁铸的雕像,肃立在大帐周围,唯有他们鹰隼般的目光,偶尔扫过那些匆匆赶来的各部首领和将军们的身影,流露出磐石般的警惕。
汗王大帐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空气中混合着皮革、奶浆和男人身上粗犷汗液的味道。
蒙古大汗铁木真,端坐在铺着完整豹皮的汗位上,他的面容如同风蚀的岩石,沟壑纵横却坚毅无比,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到怒火的奔腾,只有一片沉静的、冻结的杀意,仿佛蕴藏着足以吞噬草原的寒冰风暴。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帐下每一位心腹——博尔术、木华黎、赤老温、者勒蔑,还有那些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淬炼出的勇将。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面前地上摊开的一张粗糙羊皮地图上,那上面,代表西夏的方位,被用炭笔狠狠地划了一个叉。
“西夏人,”铁木真的声音不高,却像钝刀刮过骨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膜。
“他们的马蹄,踏碎了我们三千勇士的胸膛。他们的弓箭,射落了我们骄傲的苏勒定。这,不是一次寻常的劫掠,这是把唾沫,吐向了长生天庇佑下的蒙古!”
他顿了顿,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他们是在挑战蒙古的权威,试探我铁木真的刀锋,是否已经生锈。”
话音未落,一员大将霍然出列,甲叶铿锵作响,正是以神射和勇猛着称的哲别。
他胸膛起伏,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拱手道:“大汗!三万铁骑早已枕戈待旦,战马饱食,弓弦紧绷!只等您一声令下,我们就像扑向猎物的狼群,直捣贺兰山,用西夏人的血,祭奠我们兄弟的亡魂!”他的声音洪亮,激荡着帐内许多人的热血,不少人随之低吼,表示赞同。
帐内的气氛瞬间被点燃,征伐的欲望如同野火蔓延。
然而,一个沉稳的声音适时响起,像一盆冷水,试图浇醒这沸腾的杀意。站出来的是老成持重的豁儿赤,他掌管部落内部事务,思虑向来周详。
“启禀大汗,哲别的勇气如同雄鹰,但我们不能忘记身后的豺狼。”他转向铁木真,目光忧虑地投向地图北方。
“北边的三姓蔑儿乞人,还有蛮北部的不欲鲁罕,他们的心从未真正臣服,像雪原上的孤狼,始终窥伺着我们的牧场和牛羊。”
“他们部落人马众多,一旦我们主力西征,后方空虚,难保他们不会像嗅到血腥味的秃鹫一样扑来。”
他顿了顿,手指又移向南方:“还有金国,虽然如今像一头掉了牙的老虎,但边境上依旧陈兵数万。我们与西夏交战,他们会不会趁火打劫?大汗,若是您亲自远征,这万里草原,我们的根本之地,恐怕……”
豁儿赤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湖水,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刚才还群情激昂的将领们,此刻也露出了思索和迟疑。确实,草原的法则就是如此,当你全力扑向一个猎物时,最危险的反而是来自背后的冷箭。根基未稳,强敌环伺,这西征的决定,关乎整个部落联盟的生死存亡。
所有的目光,再次汇聚到铁木真身上。他依旧端坐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汗位的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
帐内的争论似乎并未在他脸上激起波澜,只有那双眼睛,越发深邃,仿佛在瞬息间权衡了千里之外的局势与人心。
仅仅过了片刻,他忽然停下敲击,猛地站起身。那一瞬间,他并不算特别高大的身躯却散发出如山岳般沉重的威压,让所有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羔羊!”铁木真开口,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丝不屑的冷笑,“北边的三姓蔑儿乞和蛮北部,不过是缩在圈里、等待被宰杀的羔羊!”
“他们的犹豫和怯懦,就是拴住他们自己的缰绳。他们若真有雄鹰的胆魄,早就该联合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互相猜忌,畏缩不前。”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金国的疆域:“至于金国?那个躲在城墙后面,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皇帝,连做梦都在害怕草原上的风声。我料定他,绝没有胆子主动伸出他的爪子!”他的判断基于对敌人性格和处境深刻洞察,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而西夏,”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闷雷滚过帐顶,“这一次,我铁木真一定要亲自去!用我手中的弯刀告诉他们,挑战蒙古的代价是什么!纵然一时灭不了他的国,也要打断他的脊梁,让他世世代代记住,蒙古马蹄的厉害!”
这时,他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甚至带着几分算计的笑容,目光扫过豁儿赤和那些面带忧色的将领:“况且,谁说我这次西征,仅仅是为了西夏?”
他走到帐门边,掀开一角,望着外面无边无际的草原和蓝天,“从这里到西夏边境,快马加鞭,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