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死气沉沉或各怀心思,而是一种压抑不住的、如同熔岩般涌动的战意。我高踞帝座,下方是黑压压一片的文武臣工,他们的眼神不再只有敬畏,更多了一种被点燃的炽热,以及一种直面巨大危机后的同仇敌忾。
我首先肯定了此前两个月,乃至更早一段时间,所有臣工和地府子民在高压政策下的付出与牺牲,并将这种付出与刚刚公布的“虚空”威胁直接联系起来,赋予了其崇高的意义。
我没有回避自己之前的隐瞒,而是将其定义为一种在特定时期的“策略考量”,并坦诚其弊端,最终强调了如今“上下同欲、信息公开”的重要性。
“……故,此前所定之一应战时政策,非但不能停,还需更加严格执行,精益求精!”
我的声音在宏伟的殿宇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政务运转,资源调配,军备生产,舆论引导,皆需以应对虚空为最高准则!各部司其职,不得懈怠!虚空之威胁,迫在眉睫,绝非虚言,朕于前线亲眼所见,触目惊心!我地府能否在此浩劫中存续,乃至杀出一条生路,便看今日之准备!”
“臣等遵旨!誓死扞卫幽冥!”
群臣齐声应和,声音洪亮,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
朝会在一种激昂而又沉重的氛围中结束。文武官员们各自领命而去,脚步匆匆,神色凝重而专注,整个地府的统治机器,将以更高的效率和更明确的目标开动起来。
我留下玄阴、墨鸦、厉魄、夜枭四人,移步至熟悉的偏殿。
殿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五人落座,气氛比起朝会时更加凝重和务实。侍从奉上冥茶后便被挥退,殿内只剩下我们五个核心决策者。
我端起茶杯,却没有喝,目光扫过四人,沉声道:“朝会之上,是定方向,鼓士气。现在关起门来,我们要解决的是最实际的问题——军队的战斗力。”
我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如今地府七军,镇渊军是百战余生的老底子,是铁打的骨干,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其余六军——靖澜、攀霄、戍瀚、守玄、长冥、护幽,虽已按新制重组,装备、训练皆已到位,士气也因今日之事空前高涨,但是……”
我顿了顿,语气加重:“没有经历过真正的血火淬炼,没有在生死边缘徘徊过,他们就永远是新兵,算不得真正的铁军!没有实战,就没有真正的军魂!”
厉魄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洪声道:“陛下所言极是!军队不见血,终究是花架子!末将近日操练六军,也觉其虽号令严明,阵法纯熟,但缺了那一股子战场上的狠辣劲儿和临机决断的灵气!”
玄阴抚须沉吟道:“陛下忧虑,臣明白。只是……如今冥界一统,皆在陛下掌控之下,并无战事可供磨练。内部剿灭些不成气候的怨魂凶煞,于大军而言,无异于隔靴搔痒,难见实效。”
这正是问题的核心所在。冥界已无像样的敌人。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墨鸦指尖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摩挲,夜枭则如同石雕般静坐,唯有眼神深处数据流般的光芒在闪烁,显然在飞速思考。
我看着他们,抛出了那个在脑海中盘旋已久的、有些大胆甚至可能犯忌讳的想法:
“冥界无战事……那么,天界呢?”
四人目光瞬间集中在我身上。
我继续道:“天庭与西天,此刻正在虚空前线与那些怪物血战。战况之惨烈,朕亲眼所见。既然我地府新军缺的是实战,而前线有的是最‘合适’的敌人……那么,是否可以让六支新军,依次轮流,开赴天界,与天兵佛僧协同,参与对虚空作战?”
这个提议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
墨鸦第一个皱起了眉头,他放下茶杯,语气谨慎而带着明显的反对:“陛下,此议……恐有不妥。天界与西天,昔日乃我地府之大敌,屡屡干涉内政,甚至兵戎相见。地藏王之死,金蝉子之败,乃至更早的先帝之仇,皆历历在目。如今让我地府将士,去助他们作战,损的是我地府之兵,耗的是我冥界之力,而得利者,却是天庭与西天。于地府而言,有何实质好处?只怕是为人作嫁,徒耗元气。将士们心中对此前仇恨记忆犹新,士气恐怕不增反降。”
他的分析冷静而现实,直指地府与天庭、西天之间难以化解的旧怨和利益冲突。
厉魄紧接着开口,声音带着武将的直率和不忿:“墨鸦大人说得在理!陛下,末将是个粗人,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但让兄弟们去帮那些曾经打压我们、甚至手上沾着我们袍泽鲜血的家伙打仗?想想就憋屈!当初死了多少兄弟?这口气,兄弟们咽不下去!去了前线,看着那些天兵佛僧,难免想起旧恨,这仗还怎么打?怕是未遇虚空,内部就先起了龃龉!士气,定然高不了!”
他的话语代表了军中很可能普遍存在的情绪,仇恨不是那么容易消解的。
这时,一直沉默的夜枭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平淡,却切中了问题的另一个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