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景物早已模糊成一片深浅不一的墨色,偶尔有沿线小镇的灯光一闪而过,如同流星般转瞬即逝,勉强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光亮。
车身偶尔会剧烈晃动一下,带着车厢里的人和物一起震颤,仿佛要把这一路的疲惫都抖落出来。
硬卧车厢里,空气混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刚泡饭干面香气霸道地弥漫开来,裹挟着汗水蒸发后留下的酸腐味,角落里还飘着淡淡的婴儿奶香,几种气味交织缠绕,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头顶的老式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扇叶切割着闷热的空气,却丝毫驱散不了初夏的热气,反而把铁轨撞击的“哐当”声传遍车厢的每个角落,车窗灌进来的“呼呼”风声和风扇转动的“嗡嗡”声叠加在一起,成了旅途中最单调的背景音。
车厢里的乘客形态各异:靠窗的座位上,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埋头刷着书籍,手指飞快翻动书页,偶尔发出一两声轻笑;过道旁的小桌板前,三个中年男人围坐在一起打牌,扑克牌甩在桌面上的“啪”声清脆响亮,夹杂着他们的吆喝和调侃;还有几个乘客靠在铺位上闭目养神,眉头微蹙,显然是被这闷热和嘈杂扰得难以安睡。
江奔宇坐在下铺,后背微微靠着冰冷的车厢壁,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儿子江杰飞。小家伙被裹在一层薄薄的纯棉襁褓里,只露出一张皱巴巴的小脸,皮肤透着嫩得能掐出水的粉红,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轻轻覆在眼睑上。江奔宇的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手掌稳稳地托着儿子的小脑袋,生怕火车颠簸时磕碰到他。另一只手还得时不时伸到旁边的婴儿篮里,轻轻拍一拍大女儿江玉涵,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这对双胞胎刚满月不久,出生时比预产期早了一点,体重都偏轻,江奔宇和秦嫣凤一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此刻,玉涵也在婴儿篮里睡着,小嘴巴微微嘟着,偶尔会砸吧两下,像是在梦里品尝什么美味。两个孩子呼吸均匀时,就像两只乖巧的小猫,安静得让人不忍打扰,可一旦哭闹起来,那高分贝的哭声能穿透车厢,惊天动地,任谁也招架不住。
“这是咱们一家四口第一次长途旅行,委屈你了。”江奔宇低头看着怀里的儿子,轻声呢喃。他想起出发前的忙碌,秦嫣凤凌晨四点多就起床收拾行李,奶粉、奶瓶、尿布、换洗衣物,还有孩子们用的小毯子、毛巾,一样样都整理得整整齐齐,装了满满两大背包。为了让媳妇能歇歇,江奔宇主动包揽了照顾孩子的所有活儿,从出门坐车到进站检票,再到上车找铺位,他全程抱着一个、提着一个,没让秦嫣凤多操心。
秦嫣凤靠在里侧的铺位上睡得正沉,脑袋歪向一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她的眼角带着淡淡的青黑,那是连日来睡眠不足留下的痕迹。自从双胞胎出生,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白天要喂奶、换尿布、哄睡,晚上两个孩子轮流哭闹,她常常刚眯上眼,就被孩子的哭声惊醒,日夜连轴转,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这次上火车前,她又忙前忙后地收拾,直到火车开动,把孩子交到江奔宇怀里,她才终于能卸下重担,在颠簸的车厢里补个觉。
江奔宇看着媳妇疲惫的睡颜,心里满是心疼。他记得秦嫣凤怀孕时的辛苦,孕吐反应严重,吃什么吐什么,到了孕晚期,因为是双胞胎,肚子大得惊人,连翻身都困难,可她从来没抱怨过一句,只是默默承受着。生产那天,她疼了那么久,顺利生产缓过神来后第一句话问的不是自己,而是孩子们是否健康。江奔宇伸出手,轻轻拂去秦嫣凤脸颊上的一缕碎发,动作轻柔得像春风拂过湖面,生怕一点点动静就吵醒了她。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杰飞,小家伙不知梦见了什么,小嘴动了动,眉头轻轻皱起,小身子也跟着扭动了一下。江奔宇赶紧把下巴抵在他柔软的额头上,温热的气息笼罩着孩子,低声哼起了不成调的摇篮曲。那是他从网上学来的,歌词记不全,只能凭着感觉哼唱,旋律简单却温柔。另一只手摸索着从放在铺底的背包里拿出温好的奶瓶,瓶身还带着温热的触感,他小心地将奶嘴凑到儿子嘴边,杰飞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小嘴立刻含住奶嘴,大口大口地吸吮起来,眉头也渐渐舒展开了。
旁边的玉涵似乎被动静惊扰,小鼻子抽了抽,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江奔宇眼疾手快,腾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她肉乎乎的小脸蛋,声音放得更低,几乎是气音:“小玉乖,爸爸在呢,不哭啊,姐姐最听话了。”或许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玉涵的哭声没能发出来,只是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小手抓住了婴儿篮边缘的布料,又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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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奔宇松了口气,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盛夏的车厢里实在闷热,即使风扇一直在转,吹出来的风也是热的,他的衬衫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紧紧贴在身上,黏腻得很不舒服。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