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台相机通体黑色,看起来有些笨重,镜头外面套着一个圆形的遮光罩,相机上方挂着一个银色的闪光灯,旁边连着一根黑色的电线,电线的一端插在柜台后面的插座上。相机的机身有一些划痕,显然已经用了很多年,却被老师傅保养得很好,依旧锃亮。
听到门帘响动,老师傅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目光落在江奔宇怀里的孩子身上,又顺着江奔宇的身影,看到了门口台阶上坐着的秦嫣凤和她怀里的另一个孩子,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小伙子,是来拍照的?”
“师傅,您好,我想拍张全家照。”江奔宇走上前,语气带着几分恭敬。他平时很少来镇上的照相馆,这还是结婚的时候和秦嫣凤拍过一张双人照,此刻面对老师傅,还有些拘谨。
“哦?全家照啊?”老师傅笑了笑,声音有些沙哑,却很温和,“挺好挺好,添了双胞胎,拍张照留个纪念,多好的事。不用排队,现在没人,你们稍等,我把布景摆好。”
老师傅说着,慢慢站起身,他的动作有些迟缓,显然是年纪大了。他走到屋子中央的三脚架旁,三脚架是铁质的,有些生锈,却很稳固。他先调整了一下三脚架的高度,又伸手拉开墙角的一块红色丝绒布景。这块布景约莫两米高、一米五宽,颜色是正红色,上面没有多余的图案,只有一些自然的褶皱,看起来有些陈旧,却依旧鲜艳。这是照相馆最常用的背景,喜庆又大方,不管是拍结婚照还是全家福,都很合适。
老师傅把布景挂在三脚架后面的横杆上,又仔细调整了一下,确保布景平整,没有褶皱。“好了,布景弄好了。”他转过身,对着门口喊道,“姑娘,过来坐这儿吧。”他指了指布景前的一把木质靠背椅,椅子上铺着一块洗得有些发黄的红色绒布,绒布上有几个小小的补丁,显然已经用了很久。
江奔宇连忙抱着女儿走过去,先弯腰,用手轻轻擦了擦椅子上的灰尘,灰尘不多,他却擦得很仔细,怕弄脏了秦嫣凤的衣服。然后他从蓝布包里拿出那件浅蓝色上衣,递到秦嫣凤面前,轻声说:“凤儿,换件衣服,拍出来好看。”
这件浅蓝色上衣是秦嫣凤的宝贝,是她结婚前自己攒了的布票买的布料,托古乡村那边的大妈帮忙做的,款式是当时最流行的的确良衬衫,领口和袖口都缝着细细的白边,平时舍不得穿,只有逢年过节或者重要场合才拿出来。今天拍照,江奔宇特意让她带上的。
秦嫣凤点点头,把怀里的儿子小心翼翼地递给江奔宇,又接过那件浅蓝色上衣,走到柜台后面的更衣室。更衣室其实就是一个用布帘隔开的小空间,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木架,上面挂着几件供客人临时更换的衣服。秦嫣凤慢慢脱下身上的旧衣服,这件衣服是她平时在家干活穿的,袖口已经磨破了,还打了两个补丁。她换上那件浅蓝色上衣,对着布帘后面挂着的一面小镜子照了照,镜子有些模糊,却能看到自己脸上的笑容。她用手理了理衣服的褶皱,又轻轻抚平了领口,才掀开布帘走了出来。
江奔宇抱着两个孩子,站在原地等着她,看到她出来,眼睛亮了一下。浅蓝色的上衣衬得她的皮肤愈发白皙,脸颊因为些许紧张泛起淡淡的红晕,原本就清秀的眉眼,此刻更添了几分温婉。他走上前,把女儿递给她,又从蓝布包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方巾,轻轻给她擦了擦脸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瓷器:“脸上有点灰尘,擦干净了拍出来更精神。”
秦嫣凤微微低下头,任由他擦拭,脸颊更红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江奔宇又伸手理顺了她耳边的碎发,把她肩上的麻花辫往肩膀后面拨了拨,那根黑色的发绳已经有些旧了,却系得很整齐。“这样就好看了。”他笑着说,眼神里满是宠溺。
秦嫣凤坐在椅子上,接过两个孩子,把他们轻轻放在大腿上,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用胳膊小心地护着,不让他们滑下去。两个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依旧睡得很香,小脑袋靠在秦嫣凤的怀里,呼吸均匀。
“你们坐直一点,腰背不用绷太紧,放松些。”老师傅一边调整相机的角度,一边耐心地指导秦嫣凤,“手可以轻轻放在孩子的襁褓上,自然点,别僵硬。”
秦嫣凤听话地坐直身体,双手轻轻搭在两个孩子的襁褓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布料,脸上露出了几分羞涩又幸福的笑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光,里面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她想起自己和江奔宇刚认识的时候,和他聊天时,感觉他很了解自己;想起结婚的时候,他骑着那辆两轮的永久牌自行车,把她接回来,路上说要一辈子对她好;想起在羊城医院得知怀了双胞胎时,他又哭又笑的样子;想起孩子们出生的那天,他守在产房外,一夜没合眼,看到孩子的那一刻,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这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里闪过,心里的幸福感快要溢出来了。
江奔宇站在一旁,看着媳妇的模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