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奔宇家的两层小院,却早早挣脱了雾霭的缠绕,被此起彼伏的人声烘得暖热,连墙角那棵移植三年的黄皮树,都似被这热闹唤醒,枝繁叶茂的枝头坠着一串串青黄相间的果子,风一吹,便晃出细碎的清香。
屋檐下,两串红辣椒挂得笔直,像两簇跳动的火苗,旁边几排捆扎整齐的干草药——艾草、紫苏、金银花,是秦嫣凤月子里用来煮水洗澡的,此刻带着淡淡的药香,与“添丁添女”四个朱红大字的纸条相映成趣。
那纸条是大队部的刘文瑞书记写的,笔力遒劲,贴在堂屋门框两侧,红得鲜亮,老远就能望见,像是给蛤蟆湾的乡亲们递了张热热闹闹的请柬。
今儿是江奔宇和秦嫣凤的龙凤胎满月的日子。在这十里八乡,龙凤胎可是百年难遇的稀罕事,自打秦嫣凤上个月生下这对宝贝,江家添了双丁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飞遍了附近山坳村落。所以这满月酒,不用刻意挨家挨户请,乡亲们早记在了心里,天刚蒙蒙亮,就有人踩着晨露往蛤蟆湾赶。
江奔宇穿着件中山装衬衫,这是他媳妇秦嫣凤亲手扯布给他做的,平时舍不得穿,今儿特意翻出来,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黝黑结实的胳膊。他身板硬朗,常年在山里打猎的脸上带着健康的古铜色,此刻眼角眉梢全是藏不住的笑意,却忙得脚不沾地。
早在昨天,他就和手下兄弟一起打扫院子。泥地院子被扫帚扫了一遍又一遍,连一粒石子、一根草屑都不放过,扫得光溜溜的,泛着湿润的光泽。
接着又搭简易的凉棚,竹竿是从后山砍的,粗细均匀,搭起的棚架上铺着晒谷用的竹席,既能遮太阳,又能透风。凉棚下,八仙桌一溜排开,桌面是用桐油抹过的,被擦得油亮,能映出人的影子。竹椅不够,江奔宇又去隔壁黄皮村几家邻居家借了些长条木凳,凑在桌子旁边,倒也整齐。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老大,水烧好了,茶也泡上了!”何虎端着一个大搪瓷盆跑过来,盆里是刚泡好的粗茶,茶叶是自家后山摘的,晒干后用开水一冲,就冒出浓郁的茶香。
江奔宇点点头,抬手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踮着脚朝村口望去。雾还没完全散,田埂上隐约有晃动的人影,他立马扯开嗓子喊:“阿叔、阿婶,快进屋坐!感谢各位放下早上的生产任务光临寒舍!嫣凤在里头抱娃呢!茶水刚泡好,先喝口润润喉!”
他的声音洪亮,穿透晨雾,田埂上的人听见了,也高声回应:“不说那些客气话,但是不请自来,倒是有些不符合规矩。来沾个头彩,给你家龙凤胎送福气咯!”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走到了院门口。领头的是隔壁村的李阿叔,他穿着一件打了补丁的蓝布褂子,手里牵着小孙子,另一只手提着一个竹篮,竹篮上盖着一块蓝印花布。“奔宇,恭喜恭喜!”李阿叔满脸笑容,把竹篮递过来,“一点心意,给娃们尝尝鲜。”
江奔宇忙接过竹篮,掀开布一看,里面是十几个染红的鸡蛋,个个圆滚滚的,红得鲜亮,还有一小袋红糖。“欢迎!欢迎!阿叔您太客气了,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他一边说,一边把李阿叔往院子里让,“快坐快坐,龙哥,给李阿叔倒茶!”
李阿叔的小孙子大概五六岁,挣脱爷爷的手,好奇地朝堂屋跑去,嘴里喊着:“我要看看龙凤胎!我要看看小弟弟小妹妹!”
江奔宇笑着摇摇头,又转向院门口,只见越来越多的人顺着田埂走来。有扛着竹篮的婶子,有背着竹篓的大伯,还有牵着孩子、拄着拐杖的老人,三三两两,说说笑笑,脚步声、谈笑声,混着田埂上野草的清香,一起涌进了江家小院。
堂屋里,秦嫣凤坐在一张竹椅上。她刚坐完月子,脸色红润,眉眼间带着初为人母的温柔。鬓边别着一朵刚摘的凤凰花,花瓣鲜红,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她怀里搂着裹着红花布的女儿,那襁褓是她和江奔宇结婚时买的布料,红底印着细碎的梅花,是她亲手缝的,针脚细密,把小家伙裹得严严实实。女儿闭着眼睛,小嘴巴时不时咂一下,像是在做梦,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盖在眼睑上。
旁边的竹床上,躺着小儿子,身上盖着一条虎头图案的小被子,头上戴着一顶虎头帽,是秦嫣凤的娘提前亲手绣的,帽子上的虎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额头上绣着一个“王”字,绒球在帽檐上晃悠悠的。小儿子似乎比姐姐好动些,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人,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偶尔哼唧两声,声音软糯。
屋里已经围了不少婶娘们,她们大多穿着粗布衣裳,有的还系着围裙,显然是刚从家里赶来,没来得及收拾。大家围着秦嫣凤,你一言我一语,声音不大,却满是真诚的夸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嫣凤啊,你可真有福气!一下子就生了龙凤胎,这可是蛤蟆湾头一份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