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既赔了罪,又点明了自己“老来得子”的不易,隐隐还有希望周桐不要追究、不要对外宣扬的意思。
不等周桐回应,他又紧接着道:“老夫听闻周大人初到长阳,暂居欧阳大人府上,想必诸多日用之物尚未备齐。老夫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已命人备下了一些桌椅摆件、文房用品以及些许布匹,都是些寻常家什,不算贵重,略表歉意。此刻应该已经送到府上侧院了。区区薄礼,实在难抵犬子罪过之万一,还望周县令万勿推辞,否则老夫真是寝食难安了!”
周桐听得嘴角微微抽搐,心里暗道:‘好家伙!不愧是御史台出来的!这嘴皮子,这办事效率!从头到尾,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插上,他愣是把赔罪、诉苦、送礼、堵嘴一条龙全给办妥帖了!’ 这严敏,绝对是个人精!
他赶紧再次表态:“严御史言重了!快快请起(对还跪着的严义俊说)。令郎年轻气盛,些许误会,说开便好。这些厚礼……”
严敏立刻打断,语气坚决:“周大人务必收下!否则便是还在怪罪老夫教子不严!” 他态度放得极低,让人难以拒绝。
周桐看了一眼欧阳羽,见师兄微微颔首,便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那周某便却之不恭了。多谢严御史美意。此事就此揭过,不必再提。”
严敏脸上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连连拱手:“多谢周大人!多谢周大人!周大人果然气度非凡!那老夫就不多叨扰了,告辞!告辞!” 说完,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还不快谢谢周大人!”
严义俊赶紧又磕了个头(被严敏拉起来),狼狈地道了谢,父子二人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欧阳府正堂。
看着那一老一少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周桐长长舒了口气,感觉比逛一天街还累。
欧阳羽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觉得如何?”
周桐走到旁边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才咂咂嘴道:“都是聪明人啊……师兄。你说他这进退拿捏的,是说它好呢,还是不好呢?” 他感觉有点膈应,但又挑不出对方礼数上的毛病。
欧阳羽轻轻转动轮椅,面对周桐,解释道:“严敏此人,在御史台以谨慎和……嗯,‘爱惜羽毛’着称。他今日若不第一时间带着儿子、备足礼物来把话说透、把礼送到,他怕你心生芥蒂,更怕此事传扬出去,对他和他儿子的名声不利,甚至可能被政敌利用。
虽然方式直接了些,让人感觉目的性太强,但对他而言,这是最快、最有效地消除潜在风险的办法。而且,他送的这些东西,确实都是你目前需要的,也算用了心思。”
周桐点头表示理解:“是啊~伸手不打笑脸人,礼数周到,态度谦卑,让你有火都没处发。高,实在是高!” 他模仿着某部电影里的腔调,逗得欧阳羽莞尔。
“老王呢?”周桐想起回来没见着老王头。
欧阳羽用下巴指了指厨房方向:“在厨房忙着呢,说是要露一手他的糖醋鱼绝活,张婶在给他打下手。”
周桐乐了:“得,这老伙计,比我还殷勤!这就开始搞好邻里关系了?”
说笑两句,周桐忽然想起什么,凑近欧阳羽,好奇地问:“师兄,你这太傅……要天天去上早朝不?” 他对古代的朝会制度一直挺好奇。
欧阳羽被他这跳跃的问题问得一怔,随即无奈笑道:“你以为太傅是何职?非固定职司,乃陛下顾问,荣衔居多。若无陛下特召或重大廷议,并不需每日都去那午门外站着吹风。” (注:具体是否上朝因朝代和皇帝宠信程度而异,此处设计为不太需要日常上朝,更侧重皇帝私下咨询和教导皇子)
周桐“哦”了一声,表示懂了,随即眼睛一亮,问出了一个憋了很久、极度好奇的问题:“那……师兄,上早朝的时候,是不给中途出去上厕所的吧?”
欧阳羽被他这奇葩问题问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你这脑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朝会庄严之地,岂容……岂容如此随意!” 他实在说不出“撒尿”这等粗俗字眼。
周桐却来了兴致,继续追问:“那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哪位大人晚上吃坏了肚子,或者茶水喝多了,内急难忍怎么办?难不成一直憋着?那得多难受啊!会不会有御史上本参他‘君前失仪’?”
欧阳羽只觉得额头青筋跳了跳,赶紧打断他:“打住!打住!你这观点怎么总在这些……这些地方打转!” 他本想委婉地说“污秽之事”,最终还是换了个说法。
周桐却一脸认真:“师兄,您别嫌弃嘛!这可都是现实问题!说不定以后要用的好的话,还能……”
欧阳羽眼神如刀般射过来,语气带着警告:“你敢!你若敢在朝会上或者任何正式场合琢磨这些,看我不替师父清理门户!”
周桐吓得一缩脖子,讪笑道:“我就说说嘛,想想又不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