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
柳氏笑着给乡亲们分带来的京城里的点心,孩子们围着她叽叽喳喳,问东问西。许将站在人群里,看着熟悉的老屋,屋顶的炊烟袅袅升起,鼻尖一酸——离开这么多年,这里还是老样子。
他没住官府给的大宅院,而是修了修自家的老屋。每日清晨,他会跟着张老汉去田埂上散步,看农户插秧;午后坐在老槐树下,给孩子们讲汴京的故事、定州的战事;傍晚帮柳氏烧火做饭,日子过得平静又踏实。
有一日,两个穿官袍的人找到村里,说是章惇派来的,想请许将回京城“共商国是”。许将正在院子里晒稻谷,头也没抬:“告诉章大人,我现在只是个农夫,不懂什么国是。”
来人还想劝说,张老汉带着几个乡亲扛着锄头过来,站在院门口瞪着他们:“许大人不想去,你们再逼逼叨叨,就把你们扔到河里去!”
来人见状,灰溜溜地走了。柳氏端着茶出来,笑着说:“还是乡亲们护着你。”
许将接过茶,喝了一口:“不是乡亲们护着我,是他们知道,我心里装着他们。”
章惇见许将不肯回京,又生一计——让人诬陷许将“在家乡囤积粮食,意图谋反”。消息传到京城,哲宗刚要派人去查,苏轼站出来反对:“许将一生清廉,怎会谋反?章惇这是公报私仇!”
哲宗也觉得蹊跷,派了韩忠彦去江南查探。韩忠彦到了许将的老家,见他正和乡亲们一起修水渠,身上沾着泥点,院里晒着稻谷,根本没有囤积粮食的迹象。
“许兄,你这日子过得比我还自在。”韩忠彦笑着递过酒壶。
许将接过酒壶,和他坐在田埂上:“自在不自在,看心。心里踏实,在哪儿都自在。”
韩忠彦回京后,向哲宗禀明了情况。哲宗怒了,骂章惇“小题大做”,还下旨斥责了他。章惇气得在府里摔东西,却再也不敢找许将的麻烦。
许将在老家一住就是十年。这十年里,朝堂上换了好几任宰相,章惇被罢相,蔡卞被贬谪,苏轼也告老还乡了。而江南老家的水渠修好了,良田增产了,孩子们也都识了字,日子越过越红火。
宣和元年的冬天,许将病倒了。柳氏守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乡亲们听说了,纷纷来看他,有的送来了鸡汤,有的送来了草药,把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许将看着眼前的乡亲们,又看了看柳氏,笑了笑,缓缓闭上眼睛。他去世的那天,村里的老槐树落了一地白花,像雪一样。
许将的葬礼办得很热闹,乡亲们自发地为他抬棺,哭声传遍了整个村子。苏轼也赶来送他最后一程,在他的墓碑上题了八个字:“状元风骨,百姓青天”。
后来,江南一带流传着许将的传说。老人们给孩子们讲故事,总会说起那个在贡院躲过墨毒、在苏州治过水、在定州打过仗的状元郎,说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说他“当了宰相不忘本,辞官回乡种田地”。
有个说书人把许将的故事编成了话本,在茶馆里讲得绘声绘色。当讲到他在金銮殿上和王安石辩论时,听书的人拍案叫好;当讲到他在定州山谷设伏抗敌时,听书的人屏住呼吸;当讲到他回乡后和乡亲们修水渠时,听书的人眼里闪着泪光。
话本的最后一页,写着这样一句话:“为官者,当如许将,心有百姓,何惧风波?”
这句话,像一粒种子,落在了无数人的心里。
而许将的故事,也像那村口的老槐树,年复一年,在江南的风里,轻轻诉说着一个状元郎的传奇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