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寂静。
陆昭喘息未定,望着周迟的眼睛,忽然单膝跪地:“回禀掌律大人……是一位老乞丐,在山下教我的。他说……这套步法叫‘浮生步’,是用来逃命的,不是用来争胜的。”
“老乞丐?”姜渭在一旁喃喃,“会不会是……”
周迟没有让她说完。
他盯着陆昭,声音轻了几分:“那位老乞丐……可曾留下名字?”
陆昭摇头:“他只说……若有一天我见到一个会使‘断念诀’的人,就把这个交给他。”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铜片,锈迹斑斑,边缘磨损严重,上面刻着半个残缺的符文。
周迟接过铜片,指尖抚过那道符文,呼吸微微一滞。
那是宝祠宗信物的标记,完整的符文应是“祠”字,象征“奉先守道,代天行律”。
而这块铜片,正是当年宝祠宗覆灭时,被撕裂的宗门令的一半。
“原来如此……”周迟低声自语,“你们都来了。”
他抬头望向山门方向,仿佛穿透层层雨雾,看到了那些潜藏在暗处的身影。
……
午时过后,各宗宾客陆续准备下山。
唯有小憩山一行人留了下来,何坚亲自求见掌律,言有要事相商。
周迟在朝云殿接见了他。
殿内焚香袅袅,两人相对而坐。
“何山主深夜归来,神色疲惫,可是途中遇险?”周迟开门见山。
何坚苦笑:“途中有风雨,心中更有风雨。”
“哦?说来听听。”
何坚沉默良久,终于咬牙道:“掌律大人……您可听说过宝祠宗?”
周迟神色不动,只轻轻吹了口茶:“东洲八十一正统宗门之一,百年前因涉嫌勾结魔门被六大派联手剿灭,满门上下三百余口,无一生还。唯一幸存者据说是宗主幼子,不足十岁,自此下落不明。”
“您知道得很清楚。”
“读书人总会多看几本书。”周迟放下茶杯,“怎么,小憩山与宝祠宗有何关联?”
何坚深吸一口气:“我师父……曾是宝祠宗外门执事。当年那一战,他因外出采药逃过一劫,隐姓埋名三十年,临终前才告诉我真相,并交给我这块令牌。”
说着,他取出那块黑色令牌,放在桌上。
周迟看了一眼,依旧平静:“然后呢?”
“然后……”何坚抬起头,直视周迟双眼,“他说,若我有朝一日遇见一个会使‘断念诀’的青年,且左手指节有旧伤,就必须跪下叩首,因为那人,才是真正的少主,是我们宝祠宗最后的血脉。”
殿内骤然安静。
香烟缭绕中,周迟缓缓抬起左手,那道横贯食指与中指之间的陈年疤痕清晰可见。
他笑了。
“所以你是来认亲的?”
“是。”何坚双膝落地,重重磕下头去,“属下何坚,拜见少主!”
周迟没有扶他,也没有动怒,只是静静看着他,仿佛在审视一段被掩埋太久的历史。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在重云山活下来吗?”他忽然问。
何坚摇头。
“因为我被人救了。”周迟缓缓道,“一个自称‘守陵人’的老道士把我背回山,交给当时的掌律。他说,这孩子不能死,因为他身上流着‘断’字血脉??那是宝祠宗历代宗主才能继承的剑道真传。”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云海翻腾。
“但我从未想过复仇。我不想做谁的少主,我只想做一个问心无愧的掌律。重云山收留我,培养我,给了我一切。我欠这座山太多,不能为了一个身份就掀翻它。”
何坚抬起头,眼中含泪:“可您是我们的希望!只要您一声令下,天下残存的宝祠旧部都会现身!我们可以重建宗门,可以洗刷冤屈!”
“冤屈?”周迟冷笑,“谁给的冤屈?六大派联手?还是朝廷诏令?你以为一张旧令牌就能推翻百年定论?你要的不是正义,是权力。”
他转身盯着何坚:“你师父若真忠于宝祠宗,为何三十年不敢露面?你今日来找我,真是为了复兴宗门,还是因为你背后有人逼你?”
何坚浑身一僵。
“你不用回答。”周迟冷冷道,“我知道你妹妹在他们手里。我也知道,你今夜若不带回我的承诺,她就会死。”
何坚震惊抬头:“您……都知道?”
“我不是瞎子。”周迟叹息,“也不是无情之人。我可以给你一条路??回去告诉他们,我会见他们一面。但不是为了谈判,也不是为了妥协。”
“是为了了结。”
何坚怔住。
“三天后,子时,黄龙洞旧址。”周迟声音低沉,“让他们来。把所有藏着掖着的人都叫出来。我要看看,当年到底是谁,屠了我满门。”
他顿了顿,补充道:“记住,只准来一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