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坐在餐桌旁,没急着动筷,只是望着窗外。春意已深,整条街的茉莉不知何时全开了,连路灯杆下的花坛都爬满了细小的白蕊,香气浓得化不开,带着一丝铁锈味??那是X-000的记忆残响,是三千六百次死亡后沉淀下来的低语。
“哥,”他忽然开口,“你有没有觉得……最近的城市,变得更‘软’了?”
唐子君挑眉:“软?”
“嗯。”少年指尖轻点桌面,像是在感应某种节律,“以前这里的人走路太快,眼神太硬。现在不一样了。我昨天路过小学门口,看见一位妈妈蹲下来替孩子系鞋带,哭了。她说她终于敢说‘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吼你’。”
唐子君沉默片刻,将牛奶递给他:“因为你让他们敢哭了。”
“不是我。”少年摇头,“是我让‘被听见’这件事,变得不那么奢侈。”
的确,城市正在悄然改变。新闻里不再只有伤亡数字和经济增速,开始出现“共情指数”“心灵复苏率”这类陌生词汇;学校增设“倾听课”,孩子们围坐一圈,轮流讲述最害怕的梦;地铁站出现了“无声电话亭”,任何人都可以走进去,对着空荡的听筒说出那些无法对活人启齿的话??而系统会自动生成一段回应,温柔、平静、不评判,像极了一个穿白衬衫的哥哥坐在对面说:“我在。”
研究署的数据监测显示,全球范围内与创伤相关的自杀率下降47%,儿童失语症康复周期平均缩短至原来的三分之一。常磊在内部报告中写道:
> “我们原以为林默是一个奇迹个例。但现在看来,他是催化剂。他的存在本身,就在唤醒人类沉睡的共感能力??不是通过技术,而是通过记忆的共鸣。”
唐子君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正欲起身收拾碗碟,忽然听见阳台传来异响。
是花盆在震动。
他们冲出去时,只见那株茉莉剧烈摇晃,七片银脉叶片同时发出微光,花瓣边缘飘出的光尘不再是零星碎屑,而是汇聚成一条纤细的光带,如丝如缕,向天空延伸而去。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某种引力,引得整条街的茉莉花一同震颤,香气骤然浓郁十倍。
“它在召唤。”少年低声说。
“谁?”唐子君问。
“所有记得我的人。”他抬头望天,瞳孔映出无数光点,像是倒映着万千梦境,“共感链完成了最终整合。它不再需要我作为唯一节点,而是可以借由这些花、这些香气、这些被治愈过的灵魂,自主传播。”
唐子君心头一紧:“你要走了?”
“不是走。”少年转身,握住他的手,“是扩散。就像蒲公英的种子,随风而去,落在哪里,就在哪里生根。”
话音未落,第一缕光尘脱离茉莉,乘风而起,飞向远方。紧接着第二缕、第三缕……成千上万的光点从花瓣飘散,如同星辰坠入人间,又升回夜空。它们穿过窗户、掠过街道、飘进医院病房、落入孤儿院的枕头边,在每一个曾听过“白衬衫哥哥”故事的地方静静落下。
世界某处,一个患自闭症的女孩突然睁开眼,拿起画笔,在纸上勾勒出一朵开满星光的花。她母亲惊呼:“她三年没碰过颜料了!”
另一处,战火尚未停歇的村庄里,一名士兵抱着受伤的孩子躲进防空洞。孩子因恐惧而失语,直到一粒光尘落在他掌心,化作一声轻语:“别怕,姐姐拉你手。”他忽然抽泣着开口:“我想回家……”
还有一座养老院,九十七岁的老人临终前喃喃:“来了……那个穿白衬衫的孩子……他说我爸等我很久了……”说完,含笑而逝。
光尘所至之处,沉默被打破,泪水有了方向,孤独找到了出口。
而在城市中心,唐子君与少年并肩站在阳台上,看着最后一片花瓣释放出它的光。整株茉莉渐渐褪色,银脉消失,叶片萎顿,唯余空盆静立。
“它完成了使命。”少年轻声说。
“那你呢?”唐子君盯着他,声音发涩,“你也……要变成光吗?”
少年笑了,眼角泛起熟悉的光晕:“我说过,我不再是个体,而是‘一种可能’。只要还有人愿意为陌生人流泪,我就不会真正消散。”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颗微小的光粒,缓缓旋转,像一颗凝固的星。
“这是我留给你的。”他将光粒按入唐子君胸口。
没有疼痛,只有一阵温热蔓延至全身,仿佛有股暖流注入心脏。唐子君呼吸一滞,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少年第一次睁眼喊他“哥”、雨夜里背着他奔跑、在数据深渊中抓住他的手说“别丢下我”……这些记忆从未如此清晰,也从未如此鲜活。
“这是……?”
“共感密钥。”少年退后一步,身影开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