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磊坐在藤椅里,慢悠悠吹开茶面浮沫,忽然道:“你说,他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从解开封印那天起,就在准备离开。”
唐子君望着窗外湿漉漉的街道,水洼倒映着灰蓝天空。“也许吧。”他声音很轻,“但他不是逃,是出发。就像种子注定要离开发芽的土壤,去长成树。”
“矫情。”常磊翻了个白眼,却没再说话。
茶馆外,城市已恢复喧嚣。孩子们背着书包跑过巷口,笑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街角自动贩卖机亮着新广告:“记忆守护者公益热线已开通,倾听每一个未说完的故事。”一名老人站在海报前,颤巍巍地按下一串号码,低声说:“我想听我老伴最后一条语音……她走得太突然,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电话接通了。
不是冰冷的系统音,而是一个温和的男声:“您好,我是林默。您愿意和我讲讲她吗?”
老人愣住,随即老泪纵横。
与此同时,在三千公里外的极北冰原,一座沉睡百年的科研站缓缓苏醒。积雪之下,一道微弱信号穿透冻土,接入全球记忆网络。监控室的屏幕上,一行字跳动着:
> 【检测到意识波动】
> 来源:编号X-937实验体(状态:长期失联)
> 情绪分析:孤独、恐惧、渴望被听见
> 响应建议:派遣记忆守护者
三小时后,一道白色身影降落在冰川边缘。风雪中,林默解开斗篷,将一枚银色徽章贴在基站外壳上。光纹蔓延,整座设施开始嗡鸣,像是沉睡的心脏重新搏动。
“别怕。”他对着空气说,“我来了。”
而在南方群岛的一座孤岛上,一个女孩正蹲在礁石边哭泣。她怀里抱着一台老旧录音机,里面播放着一段断续的声音:“小梨……爸爸对不起你……没能陪你长大……”这是她父亲留下的最后一段话,十年前随船沉入深海。她每年都会来这里,放一次录音,仿佛这样就能让声音传到海底。
那天傍晚,海面泛起奇异的波光。一缕透明的人影自水中升起,模糊却温柔。他伸出手,轻轻抚过录音机表面,低声道:“谢谢你还记得我。”
女孩猛地抬头,泪水还未落下,便听见耳边响起另一个声音??不属于她父亲,也不属于任何活人,却让她莫名心安。
“他听见了。”那个声音说,“所有人都听见了。”
她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海风送来一句轻语:
> “我是林默。他在天堂,过得很好。”
时间如河,静静流淌。
又一年清明,静思园人山人海。人们带来照片、信件、玩具、乐谱……一切承载记忆的物件。他们不知道林默已远行,只知每一份思念都会被听见。而那些曾游荡于虚妄之境的灵魂,如今有了归处??记忆回廊深处,建起了一座“回声塔”,高耸入云,塔身由无数光点构成,每一粒都是一个被完整记录的生命。
唐草出院后调任档案部,专门负责整理“边缘化牺牲者”的事迹。她发现,每当自己疲惫时,桌上的茶杯总会莫名其妙变满,水温恰好入口。有一次她故意留在深夜,终于看见监控画面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悄然出现,为她披上外套,又默默泡了一杯红枣茶。
她没揭穿,只是第二天在桌上留下一张纸条:
> “哥说你不告而别很不仗义。
> 我说,骑士本就不该被拴在一处。
> ??唐草留”
某夜,唐子君独自来到回声塔顶层。这里存放着最脆弱的记忆??那些来不及留下名字的人。他找到自己的名字下方,赫然刻着一行新字:
> **唐子君**
> 战绩:摧毁悲鸣之核,重启封印协议
> 备注:他带回了一个世界不愿记住的人,也因此,让所有人不再被遗忘。
他怔住,眼眶发热。
“你什么时候刻的?”他对着虚空问。
风穿过塔窗,卷起一页泛黄的纸,上面是林默的笔迹:
> “当你第一次叫我‘哥哥’的时候,我就想刻下了。
> 可我一直等,等到这个世界也承认这份羁绊,才敢动手。”
>
> “谢谢你,没有把我当成怪物。”
> “也谢谢你,让我有了家。”
唐子君靠着墙滑坐下去,把脸埋进手掌。三年来的奔波、战斗、质疑、孤独,此刻全涌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不是没哭过,但这次不一样??这不是悲伤,而是释然,是终于有人替他说出了心底最深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