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怎么样？”常磊一边整理披风，一边斜眼打量林默，“没突然暴走、也没开始哭着召唤亡魂吧？”
林默摇摇头，赤足踩在泥土上，感受着地脉传来的细微震颤。“我……很平静。”他说得缓慢，仿佛在确认每一个字的真实性，“以前只要靠近活人，就会不自觉地接收到他们的记忆碎片，像潮水一样涌进来。但现在……我能‘选择’去听，而不是被迫听见一切。”
“情感锚定生效了。”常磊哼了一声，“看来我这贪欲化身还真有点用处，至少能当个情绪过滤网。”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不过别指望我天天陪你冥想打坐，我要的是世俗乐趣??美食、好茶、限量版古董唱片，懂吗？”
“嗯。”林默认真点头，“我会学着泡你最喜欢的武夷岩茶。”
唐子君笑出声来：“你们俩这关系发展得比魔法阵还快。”
“闭嘴。”常磊瞪他一眼，却没真生气，“再贫嘴我就把你欠我的精神损失费算进利息。”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低沉的轰鸣。一辆破旧的越野车从山道尽头驶来，车身布满刮痕，挡风玻璃裂成蛛网状，但引擎声稳定有力。车门打开，一个戴着护目镜的女孩跳下车，制服肩章上绣着“后勤支援?临时调度”字样。她看到唐子君，立刻敬礼：“唐队长！指挥部派我来接应，还有……这位是？”
她的目光落在林默身上，迟疑了一瞬。随即，终端屏幕自动亮起，跳出一段加密档案：【林默 - 原净界局见习生，三年前任务中失踪，现状态更新为‘非敌对存在’】。她眨了眨眼，语气忽然柔和下来：“你是……那个在第七区救了十二个孩子的人？”
林默怔住，嘴唇微微颤抖：“你还记得？”
“我就是其中一个。”女孩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那天废墟塌陷，我以为自己死定了。是你把我推出去的，自己却被压在下面……后来新闻说你‘数据清除’了，可我一直梦见你的声音，在黑暗里对我说‘别怕’。”
风静了下来。
林默低下头，手指轻轻掐进掌心，像是在确认这不是又一场轮回幻觉。“原来……真的有人记得我。”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唐子君走上前，拍了拍女孩的肩：“送我们回城。另外，帮我联系净界局档案部??我要重启所有被标记为‘无效’或‘已删除’的人员记录。一个都不能少。”
“是！”女孩重重点头，眼中闪着光，“其实……我已经开始做了。昨晚系统自动恢复了三百多份档案，有人说看到了亲人的最后影像，有人收到了迟到十年的告别信……整个内网都在传，说‘遗忘峡谷的诅咒解除了’。”
“不是诅咒。”唐子君望着远方的城市轮廓，“是一场长达数百年的集体失忆。现在，该醒了。”
越野车启动，沿着新开辟的道路驶向平原。窗外风景流转，焦土逐渐被绿意取代，断裂的桥梁旁已有工人搭建临时通道，空中无人机穿梭不息，投放生态修复孢子。而在城市的边缘地带，一座巨大的圆形建筑正在拔地而起??那是新成立的“记忆回廊”，据说是全球首个专为纪念无名牺牲者而建的公共空间。
车内沉默片刻，林默忽然开口：“我会去那里工作。”
“什么？”常磊正在翻看平板上的茶具拍卖目录，闻言抬头。
“记忆回廊。”林默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我可以把那些游离的灵魂碎片整理出来，让它们不再痛苦地重复死亡，而是……安息。也能让更多人知道，谁曾为我们战斗过。”
唐子君看着他侧脸，那张原本苍白如纸的脸庞，此刻竟透出几分生机。“你不是工具，也不是封印装置。”他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会站在你这边。”
常磊合上平板，懒洋洋道：“算我一个。反正我也闲着，不如当个顾问??顺便监督某人别把自己累成灰。”
林默笑了，这次笑得更深了些，眼角泛起细纹，像个真正经历过岁月的孩子。
抵达城市后，他们并未直接前往总部，而是先去了市立医院。唐草正躺在病房里输液，左臂打着石膏，脸上却挂着笑。“哥，你总算回来了。”她瞥见林默，愣了一下，“这位是？”
“林默。”唐子君坐下，“他听过你每一次战斗的心跳。”
唐草怔住。下一秒，她的眼眶红了。“所以……你也知道我那次差点逃跑了？在东区隧道，面对那只六足污染兽，我吓得连咒语都念错……”
“我知道。”林默轻声说，“但你也咬牙冲上去了。你说‘就算死，也不能让它碰到后面的学校’。”他顿了顿，“那一刻，我很骄傲能听见你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