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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翔图书 > 去年春恨却来时 > 齐瑜篇·十二 脉脉此情谁诉

齐瑜篇·十二 脉脉此情谁诉(3/3)

碎茶盏,质问殿下为何不肯正眼看他,为何永远只想着别人,像个小孩子一般撒泼打滚。

    “朕才是皇帝!”有一次,他跪在殿下面前,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声音嘶哑,“没有人会欺负朕了!姑母,我可以保护你了,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欺负,姑母,你看看朕!”

    殿下任他抓着,神色平静无波,“朝儿,你醉了。”

    他盯着她,忽然松开手,将脑袋倚在她的膝上,委屈道,“是,朕是醉了……姑母给我讲个故事吧好不好,朝儿想听故事入睡。”

    殿下偶尔会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说上两局,但更多时候只是坐在原地,没有动。

    最终,他总是会被内侍小心翼翼地劝走。

    每一次他来,我都守在殿外廊下,手按在剑柄上,听着里面的动静。风雪刮过脸颊,冰冷刺骨。

    令我映象最深的一件事,莫过于他登基头一年的那场大病。

    风雪扑打着窗棂,呜咽不止。宫人们悄声议论,道是新帝的风寒愈发重了,连日高热不退,汤药灌下去,也只换得片刻清醒。兰陵长公主亲自入宫侍疾,可那病情非但不见起色,反添了几分凶险。

    消息隐约传到凤仪宫,殿下捻着书页的指尖顿了顿,终是无声地叹息。

    一夜,风声格外凄厉,有内侍慌慌张张来禀,只道陛下情形不好,口中胡乱呓语,惊扰得满殿不安。殿下静坐良久,昏黄烛火在她眼底跳跃,映出一片深沉的疲惫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

    她终于起身,裹紧了素色的外袍,“我去看看。”

    我随她同往。

    寝殿内药气浓重,齐朝躺在龙榻上,脸颊烧得绯红,嘴唇干裂,眉头紧锁,仿佛陷在极痛苦的梦魇里,喉间断续溢出破碎的呻吟。兰陵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倦色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殿下缓步走近,垂眸看了他片刻。他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在空中无助地抓挠,像个溺水的人。

    “娘……娘……”

    那一声声含糊又凄惶的呼唤,撞在冰冷的宫殿墙壁上,微弱得令人心头发酸。

    殿下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震,沉默地俯身,用温热的湿巾替他拭去额角的冷汗,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久违的生疏的温柔。

    他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滚烫的手猛地攥住她的衣袖,

    “别走……娘……别丢下朝儿……冷……”

    殿下僵持片刻,终是缓缓坐在榻边,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极轻地将他汗湿的头揽过,靠在自己肩头。那一瞬,她闭上眼,仿佛承接着一座山的重量,又似拥抱了一团灼人的火。

    “好了……好了……”她低声哄着,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一只手笨拙地、却极尽轻柔地拍着他的背,如同世间最寻常的母亲哄着受惊的孩提,“姑母在,娘也在……不怕了……朝儿不怕……”

    他在她怀里剧烈地喘息渐渐平复下来,抓着她衣袖的手却仍未松开,只是喃喃声低了下去,化为模糊不清的依赖呜咽。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仿佛那里是能隔绝一切风雪骇浪的港湾。

    兰陵冷眼看着,嘴角撇了撇,最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烛火噼啪。殿下就那样抱着他,一动不动,任由他的重量倚靠着自己。她望着虚空,眼神空茫,仿佛透过怀中这具滚烫的、被病痛和野心折磨的躯壳,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同样失了母亲、躲在兄长身后怯生生拉着她衣角的小小孩童。

    许久,他彻底安静下来,陷入深眠,只是眼角还残留着一点未干的湿意。

    殿下小心翼翼将他放回枕上,掖好被角。她立在榻前,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方才转身离去,背影在沉重的宫灯下拉得悠长,满是无法言说的疲倦。

    回到凤仪宫,她望着窗外依旧未停的风雪,良久,才极轻地说了一句。

    “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声音落在地上,很快便被更漏声吞没了。

    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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