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的齐朝在短暂的震愕后,忽然放声大笑,笑声凄厉刺耳,混在风雪里,竟比哭嚎更令人胆寒。
“死了?他竟死了?”他踉跄着扶住城墙,指节攥得发白,“他怎么敢……怎么敢就这么死了!他还没看到……还没看到我……”
他语无伦次,眼中是滔天的愤怒与不甘,仿佛一个精心准备了许久的戏码,唯一的观众却缺席了。那癫狂之态,令城下万千将士屏息。
我强压下心悸,扬声道,“陛下早有遗诏,立储有人。楚王若此刻开城迎灵,尚可保全宗室体面,我等亦会在百官面前宣读诏书,正名分,安社稷。”
齐朝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俯身,目光如毒蛇般锁住我,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遗诏?呵……姑母在我手中,玉玺在我手中,京城兵马尽在我手!你们拿什么跟我谈条件?是凭那辆破车里冷透的尸首,还是你们这几条贱命?”
他猛地挥手,四周伏兵刀剑齐举,寒光映雪,杀气森然。
“缴械,投降,”他声音冷得掉冰渣,“否则,今日便让父皇的灵柩,还有你们,一同葬在这风雪之中!”
我与英国公、张文谨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无力回天的沉痛。兵力悬殊,天子新丧,殿下仍在城中……我们似乎已无路可选。
英国公长叹一声,闭目挥手,沉重的兵刃落地声此起彼伏,如同为这场未开始的夺嫡之战奏响的哀乐。
齐弼面色惨白如雪,却异常平静,只轻声道,“不必徒增伤亡了。”
他率先下了马,束手就擒。
军队被缴械看管,皇帝的灵柩被小心翼翼又略带仓促地抬入城中,送往早已布置好的灵堂。我立刻被“请”往宫中。
殿下在慈宁宫等我,殿内炭火充足,却驱不散那股冰冷的压抑。她容颜憔悴,眼底有着深深的疲惫与忧愤,见我安然,才稍稍松口气。
“是兰陵。”她未等我问,便直接道,声音低哑,“她与李勤有了首尾,李勤手握部分京城防务,齐朝借兰陵之手,许以重利,诱他效命。他们假传调兵手谕,控制了九门和宫禁。我……被困于此,消息难以送出。”
果然如此。李勤那与兰陵小女儿相似的眉眼,便是这谋逆铁证上最荒唐的注脚。
我亦将在军中的一切都告诉了她。殿下听罢,与我相对无言,沉重的寂静里,只听得殿外风雪呜咽。
突然,殿门被猛地推开。齐朝大步走进来,一身玄色龙纹常服,脸上带着一种异常亢奋的红光,眼神亮得骇人。
“姑母!”他几乎是雀跃着来到殿下面前,竟直接跪坐下来,仰头看她,像个讨赏的孩子,“您知道吗?朝臣们都认了,他们都跪在我脚下,没有遗诏又如何?我是嫡子!我是父皇仅存的嫡子了!这皇位合该是我的!”
他抓住殿下的衣袖,语气忽然变得急切而狂热,“等丧仪过了,姑母就做我的皇后,好不好?那个楚王妃算什么?她连姑母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这天下只有姑母配……”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他的疯话。
殿下缓缓收回手,神色冷极静极,仿佛刚才那用尽全身力气的一掌并非出自她手。
“齐朝,”她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你痴心妄想。”
齐朝捂着脸,偏着头,竟低低地笑了起来。他转回头,眼中翻滚着受伤、偏执和更深的疯狂。他看向我,又看回殿下,嘴角咧开一个怪异扭曲的笑容。
“好啊……不做皇后也行,”他站起身,俯视着殿下,语气忽然变得轻柔,却更令人毛骨悚然,“那姑母就永远住在宫里,陪着朝儿,哪儿也别去。”
他凑近一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亲昵和威胁,
“姑母若还想护着谁……比如姮姐姐,比如……那些不相干的人,就乖乖听话。朝儿晚上一个人……总是睡不好……”
“啪!”
殿下又给了他一巴掌,异常冷静地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望着她多年来近乎视如亲子的齐朝。
殿下的手还扬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齐朝慢慢直起身,左颊浮起清晰的指痕,他咧开嘴,眼中闪烁着一种狂热而扭曲的光。
“姑母生气的样子,也好看。”他轻声说,像在品味什么佳肴,“比画上的人还好看。”
我上前一步,挡在殿下身前。
“楚王,”我刻意用了旧称,“陛下灵柩尚未入土,百官军民皆在哀痛之中,此时谈论这些,未免太失人伦纲常。”
他转向我,笑容淡了些,眼神却更冷。
“平阳侯倒是忠心。可惜,如今这宫里宫外,是朕说了算。”他踱了一步,目光扫过殿内陈设,“姑母这些年太累了,该好好歇歇,这慈宁宫就很好,以后姑母便长住于此吧。至于你……”
他停顿一下,视线落回我脸上,“姮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