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在殿外,看见太子出来,对我报以一个苦涩的微笑,身旁是两个哭红了眼、喜欢躲在哥哥身后的小萝卜头。
皇后国丧,按照礼制,内外命妇都应该入宫守灵,我却迟迟没有见到幼妙的身影,去兰台寻她也不见。还是那里的人告诉我,说宜华夫人现在暂居于瑶华宫。
我寻过去,夏日的阳光下,她正抄着经文,小腹没有如我预料般的隆起,身形却是清瘦许多。听到脚步声,她微微抬眸,看见是我时,嘴角才露出一抹与当年无异的微笑。
“姮儿,你回来了。”
我板着脸走了过去,酝酿着该如何兴师问罪。
“宜华夫人安。”
她的笑意显然僵了一瞬,语气也冷了几分,“快坐罢,这一年你肯定很辛苦。”
我没有理会她,而是问道,“夫人是外命妇,住在后宫,怕是不合规矩。”
她垂眸品茶,听不出什么语气,“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我盯着她,反问道,“你没有去姨母棺椁面前守灵,这也是她的意思吗?”
她淡淡摇了摇头,“这是皇帝的意思。”
许是怕我误会,她补充道,“他不想看见我,给自己心里添堵。”
我沉默半晌,“可是他还是与你有了孩子,不是吗?”
她认命般地笑了笑,“所以……你都知道了,是吗?”
“不,我要听你讲。”
她愣了愣,却并不吝啬分享这些,积年的苦闷,她认为只有我能与她感同身受。
在殿下与她的言语中,我渐渐拼凑出了这个故事——
我与殿下赶赴蜀地赈灾后,帝后关系有所缓和,姨母也再次有了身孕。
姨母再次提出纳妃,皇帝不忍和她吵架,于是点头同意,承诺姨母生产之后再说。
皇帝要纳妃的消息传了出去,幼妙向姨母自荐枕席。
姨母知道她的身世,最初婉拒,但幼妙直接挑明与沈家对自己父母造成的孽债冤屈,姨母心生愧疚。
幼妙说要与皇后做个交易——
“就算我什么都不做,皇帝终有一日还是会忌讳沈家,木已成舟,娘娘您怕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现在助我为妃,将来沈家若有一日大厦将倾,我可保其血脉留存。上一代的事,就让它停留在这一代吧,我绝不伤及无辜。”
姨母犹豫再三后,最终答应。
既是为了利益,也是为了赎罪。
姨母向皇帝举荐幼妙为妃,皇帝拒绝,帝后又不欢而散。
后来,皇帝为了气姨母,故意留宿在幼妙处,但没有发生关系,二人冷言冷语,反倒说出了心里话,说中了皇帝的心里。再后来,皇帝为了气皇后,天天宣召幼妙伴驾,二人越来越了解彼此。
于是乎,幼妙见此机会,再装扮成横塘的样子,给皇帝下了猛药。
事成之后,皇帝气得要杀了她,却被太后的留下的遗旨所救——无论何时,何人都不能伤害幼妙分毫。
或许是太后早就意料到皇帝对她心有忌惮,专门为保护幼妙而立下遗嘱。遗嘱还写下,若皇帝敢违背,母子决裂,死后黄泉亦不复相见。
皇帝只能答应。
我仿佛能看到,二人听到遗旨的那一瞬,皇帝恼怒却又无奈的苦笑,以及幼妙得意而痛苦的狞笑,看到他二人眼中对彼此滔天的恨意。
也是那一次,幼妙有了身孕。
姨母让皇帝给幼妙名分,皇帝因对姨母愧疚和心虚而不肯给,只册封她为宜华夫人,再也不肯见幼妙,而天天陪在皇后身边想要弥补自己的愧疚。
姨母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亲信太医说她多思多虑,身体已经日薄西山,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她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下定决心要利用皇帝对自己的愧疚,为孩子和家族铺路。
或许是为了阻止皇帝与幼妙“因恨生爱”,或许更是为了加深帝王对自己的愧疚,她决意用自己和孩子的死来永久地横在二人面前,成为皇帝一生都无法跨越的槛。
为此,姨母邀幼妙去高楼上,却“意外”坠落,再后来,就是我和殿下归来后的事情了。
听幼妙说完,我沉默良久,不知道该怨谁才是,半天吐出一句——
“你就那么恨他们吗?恨到牺牲自己的一生来报仇也在所不惜?”
她目光中带着冷意看向我,似乎是被我的“背叛”所伤,“姮儿,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恨他们吧?”
我不语,沉默的间隙,她叹了口气,“也是……你还没出生这一切就已经结束了,你甚至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你不知道你出生的那个冬天,皇宫里的血凝固得像一条长河,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模糊的鲜血,流啊流啊,流到我父母的脸上……鲜血侵染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