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兄。”他开口,声音温润,带着江南读书人特有的清朗,像春雨打在青瓦上,“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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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殿哗然。
不是惊呼叫喊,是一片整齐的“嘶”——倒吸冷气的声音。
百官偷偷把脸抬起来一点点,用眼角余光去瞟黄裳,眼里满是难以置信:这个平日里闷头整理道藏、连话都少说一句的书呆子,怎敢这般称呼这位杀人如麻的杀神?
又怎会与他称兄道弟?
萧峰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讥笑,是真心的、带着暖意的笑。
那笑意从他眼底漫开,染软了眉峰,连嘴角的纹路都松了些。
他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黄裳面前三尺处停下,目光从上到下,仔细打量这位故人:“黄兄,一别数年,风采依旧。”
黄裳也笑了,笑容里有读书人的矜持,也有故友重逢的真诚:“萧兄却是变了。
当年护送福金公主西行时,你还是个穿粗布短打、腰间挂着酒葫芦的江湖客,笑起来能震得客栈梁上落灰。
如今……”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萧峰玄衣上的暗纹龙绣,“已是君临天下的辽帝了。”
“福金”二字出口,萧峰眼底的锐利骤然软了一瞬,像被温水浸过的冰。
“她很好。”他说,语气不自觉放轻,连声音都温和了些,“现在是朕的贵妃。
住在上京的瑶光殿,每日读读书,写写字,摆弄些从江南移栽的兰花,有时也帮朕理理奏折。
她……很快乐。”
黄裳点点头,眼里露出真切的欣慰,像放下了一桩心头大事:“那就好。
当年我在汴河码头将她托付给你,现在看来,是黄某平生最对的决定。”
两人对话平常得像在汴京城南的茶馆里叙旧,你一句我一句,语气平和。
可这平和落在满殿跪着的人耳中,却像炸雷——原来这黄裳,竟与辽帝有这般渊源!
原来当年福康公主(赵福金)和亲西夏,不仅仅是朝廷派的禁军护送,黄裳还私下请了萧峰!
难怪大宋公主赵福金后来被萧峰掳走,成了他的贵妃
赵煦猛地抬起头,额角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淌,他却浑然不觉,看向黄裳的眼神里爆发出狂喜的光,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黄、黄爱卿!
你既与辽帝陛下有旧,快、快替朕求求情!
朕愿禅位!
愿把国库的金银都给大辽!
只求……只求留朕一条命!”
“陛下。”黄裳打断他,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像软木塞堵住了沸腾的壶口,“请稍安勿躁。”
他重新看向萧峰,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眼底的潭水也起了波澜。
“萧兄,”黄裳说,“私交叙毕,该谈公事了。”
他抬手,轻轻整了整洗得发白的道袍领口——那动作很轻,却带着一股仪式感。
虽然只是个七品小官,此刻挺直腰背站在那里,周身的气度竟压过了满殿匍匐的朱紫公卿,像一株长在瓦砾堆里的青松,虽瘦,却直。
“黄某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辽帝。”
“请讲。”萧峰颔首,语气也沉了下来。
黄裳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声音陡然转厉——那清朗的读书声,竟像出鞘的利剑,在空旷的大殿里来回回荡:“当年萧兄和我在道藏馆里探讨武学,曾言‘契丹人也好,汉人也罢,都是爹娘生养的人,都有父母妻儿,都知冷暖,都怕痛痒’。
此言黄某深以为然,曾视萧兄为当世罕有的明理之人,远超那些喊着‘华夷大防’的腐儒。”
他向前一步,鞋尖几乎碰到萧峰的靴底,直视着萧峰的眼睛,字字如凿:“可如今呢?
萧兄欲率大辽铁骑南下,一人破雄州,再破保定,陈桥驿外更是血流成河!
大宋武林三千六百四十二人,尽数死于萧兄掌下——其中多少人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多少人是初为人父的青年,多少人家里还有妻儿在等他们回家?
萧兄当年那句‘都是人’,今日,可还作数?”
字字如刀,句句诛心。
满殿死寂。
连赵煦都忘了哭泣,张着嘴,呆呆看着这个平日里毫不起眼的小官,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他竟真的敢这般质问辽帝!
萧峰沉默。
他看着黄裳,眼神复杂得像揉在一起的墨。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如殿中那根蟠龙金柱,一字一句,砸在金砖上:“黄兄责问,朕一一答。”
“第一,朕从未屠城。
雄州、保定守军闭城顽抗,射杀我大辽使者,朕破城后,只诛了领兵的将领和顽抗的士兵,未伤一个百姓。
黄兄若不信,可即刻派人去查——雄州的早市还在卖包子,保定的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