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乌维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把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周钰溪:“周小将军,北疆那一仗,你们大周的铁骑当真是厉害!”
“我匈奴控弦之士,战死了不下十万好儿郎,尸骨都埋在了黄沙底下,才换来了今日坐在这里喝酒、谈和的太平!”
乌维这番话,看似敬佩大周军威,实则刻意夸大战损的数字。
不等周钰溪回应,他又紧接着道:“只是......
春雷未至,草原的天却已翻了脸。乌云如铁幕压城,低低地悬在赤水原上空,仿佛随时会砸下万钧雷霆。风卷黄沙,吹得旌旗猎猎作响,也吹动了金帐前那杆新立的“雪雁旗”??黑底银纹,一只展翅孤雁凌空而起,羽翼间隐现刀光。
云安立于高台之上,身披玄甲,外罩白狐大氅,腰佩七星弯刀,肩头落着一枚铜铃,正是那枚“天语铃”。她手中握着一封刚刚送达的密信,纸面焦黄,边角残破,似经烈火焚烧后抢救而出。信中只有一行字,用龟兹古篆书写:**“王陵将启,血契重归。”**
她瞳孔骤缩。
这不是威胁,是预言。
三日前,单于庭传来消息:老单于遗体入葬北麓王陵,仪式由乌维单于亲自主持。可就在封陵当夜,守陵人听见地宫深处传来鼓声,似有万人齐诵祭文;第二日清晨,王陵石门竟自行开启一道缝隙,内里寒气逼人,却不见尸体踪影。更有牧民声称,夜里看见一队无面黑影自陵中走出,踏雪无痕,直奔西方而去。
“这是妖言惑众。”左贤王部将领莫兰在帐中怒斥,“定是稽斜余党装神弄鬼,意图动摇新君威信!”
“不。”云安摇头,声音冷静如冰泉滴石,“这不是装神弄鬼,是真正的诅咒开始了。”
她转身走向舆图,指尖点在北麓王陵的位置:“你们不知道,匈奴王族有一项秘传??‘血契盟’。三百年前,初代单于与八部首领歃血为盟,以心肝献祭长生天,换得草原霸权。盟约埋于王陵深处,唯有‘纯血之后’与‘异族之女’共同开启,方可唤醒先祖英灵,号令亡魂大军。”
帐中一片死寂。
挛??伊屠皱眉:“你是说……他们想借你这个‘异族之女’的身份,激活血契?”
“不是想。”她冷笑,“是已经有人这么做了。那封人皮密信、沙谷刺客、甚至右谷蠡王勾结龟兹,都是铺垫。他们的真正目的,从来不是杀我,而是利用我??让我成为开启王陵的钥匙。”
话音未落,帐外忽有急报:
“大阏氏!边境斥候发现异常!赤水原西侧三十里处,出现数百具腐尸,皆穿旧式军甲,面容完好,但双眼被挖,胸口刻有‘血偿’二字!更诡异的是……这些尸体原本应葬于二十年前的战乱坟场,早已化骨成尘,如今却不知为何重现人间!”
云安缓缓闭眼。
来了。
那些曾被掩埋的仇恨,终于从地底爬了出来。
***
当夜,暴雨倾盆。
云安独自走入雪鹞营驻地,在三十名女卫面前点燃九盏青铜灯,摆成北斗之形。她脱去外袍,露出肩背??那里有一道陈年烙印,形状竟与王陵石门上的图腾完全一致。
“这是我七岁那年,母后亲手为我烙下的。”她低声说,“她说,我是大周皇室中唯一拥有‘通灵血脉’之人,能见常人所不能见,听亡者之声。当年宫变之夜,我之所以能在大火中活下来,是因为……我听见了死去太监的指引。”
女卫们屏息凝神,无人敢动。
她继续道:“如今,王陵异动,亡魂现世,必是有人欲借血契之力复辟旧制,推翻新政。若让他们成功,不止我会被献祭,你们每一个人,都会沦为陪葬品。”
她拔出弯刀,划破掌心,鲜血滴入中央灯盏。
“我以血立誓:绝不让任何人用我的命去成就他们的野心。若真有亡魂作祟,那我就亲自下地宫,斩了它们的头颅;若真是人为阴谋,那我就揪出幕后黑手,让他跪着舔我的刀锋!”
三十女卫齐刷刷拔刀,横于胸前,齐声高呼:“誓死追随阏氏,宁为战鬼,不作祭牲!”
雨打帐篷,雷鸣滚滚,仿佛天地也为之动容。
***
三日后,乌维单于派使者抵达左贤王庭,带来一道密旨:**“王陵异象频发,恐惊扰先祖安宁,特召大阏氏云安即刻赴单于庭,共议镇压之策。”**
表面是商议,实则是召见问罪。
谁都明白,如今匈奴上下,真正掌握权柄的并非乌维单于,而是她这位“参议国政”的大阏氏。而一个女人掌控朝局,本就触怒了太多守旧贵族。如今又逢王陵异变,正好借机削权,甚至废黜。
“你不能去。”挛??伊屠拦在她马前,眼中满是担忧,“这明显是陷阱。他们想趁机夺你兵符,囚禁于单于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