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金帐之内烛火通明。
挛??伊屠翻阅着堆积如山的供词,眉头紧锁:“你这是要把我推到风口浪尖。”
“你不站在风口,怎么扇得起这场风暴?”云安坐在案侧,手中研磨朱砂,“单于年迈多病,诸子争位已久。右谷蠡王本就是其中一派的支持者。如今你若能以‘清君侧’之名讨伐其罪,不仅师出有名,还能赢得中原默许。”
“你以为皇帝真愿意看到匈奴分裂?”他抬眼。
“他当然不愿看到统一的匈奴。”她冷笑,“但他更怕一个蠢而狂妄的匈奴联手外敌南侵。只要你是那个‘可控’的一方,他就宁可扶你上位。”
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萧景渊亲笔所书,通过青蚨记辗转送来。
> “右翼动向已悉,陛下允你在必要时采取非常手段。唯有一诫:不可令匈奴彻底瓦解,否则北疆真空,反招西域诸国觊觎。宜制衡,非毁灭。”
云安将信递给他:“你看,连你的对手,都在帮你铺路。”
挛??伊屠看完,良久无言。最终将信投入火盆,火焰吞没字迹的瞬间,他低声道:“你说得对。这一局,不是你我之争,是命运逼我们不得不搏。”
“那就搏个痛快。”云安起身,走向舆图,“下一步,我要你公开审判右谷蠡王之罪,并邀请各部族观礼。地点选在赤水原??上次会盟之处,让他在同样的地方,跪着听自己的末日宣判。”
“若他不来?”
“那就说我请不动他,只好代天行罚。”
“若他带兵来犯?”
“那就让他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草原之主。”
她说完,指尖重重一点赤水原中央。
“我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身败名裂。”
***
半月后,春雪初融,草原渐现绿意。
赤水原上搭起高台,四周插满各部族旗帜。万余人齐聚于此,有骑马而来者,有徒步跋涉者,甚至有白发苍苍的老妪拄杖而至。他们不是来看热闹,而是来见证历史??一个女人,能否用一张嘴、一纸罪状,扳倒一位手握重兵的王爷。
右谷蠡王终究来了。
他率五千精骑压境,在十里外扎营,派出使者传话:“若左贤王愿撤回指控,献上十车粮草、百匹骏马,此事便可作罢。”
回应他的,是一支箭。
箭矢钉入使者脚前土地,箭尾绑着一封血书??乃是被掳汉商所写,详述右谷蠡王如何屠杀商队、贩卖妇孺、私通敌国。云安命人将其高悬于台前,供万人传阅。
消息传开,民怨沸腾。
第三日清晨,审判正式开始。
云安身穿黑色法袍??这是她参照中原御史服饰亲手设计,象征“代天执律”。她立于高台之上,身后是三十名雪鹞营女卫,手持铁尺与刑具,神情肃杀。
第一位证人是一名被掳的少女,满脸疤痕,颤抖着讲述自己如何被右谷蠡王强占,姐妹如何被卖至龟兹为奴。她说完,当场割腕明志,鲜血洒在黄沙之上。
第二位是逃亡的管家,捧出账本,记录着十年来右谷蠡王贪污军饷、克扣部众口粮的具体数目。
第三位竟是右翼内部一名副将,跪地痛哭:“我曾以为他是英雄,可他杀了我的儿子,只为掩盖他与龟兹使者的密会……我不能再沉默!”
一条条罪状如刀,层层剥开右谷蠡王的伪善面具。
当他终于现身时,已是午后。他骑黑马而来,披狼皮大氅,面容阴鸷,眼中杀意滔天。
“你们没有资格审判我!”他怒吼,“我是单于亲封的右谷蠡王,掌兵二十载,功勋赫赫!一个汉人女人,竟敢在此妖言惑众?”
“我不是以女人的身份审判你。”云安冷冷开口,“我是以长生天之名,以千万受苦百姓之名,以正义之名!你若不服,可当场辩驳。若有冤屈,尽可申诉。”
她挥手,案上陈列的所有证据再度展开。
“或者……”她缓缓拔出腰间弯刀,刀锋指向他,“你觉得自己无需言语,只想用刀说话?”
风骤起。
两军对峙,弓弩上弦,杀机四溢。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号角声。
众人回头,只见一支队伍疾驰而来,旌旗上绣着金色鹰徽??是单于庭的使者!
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老者,手持青铜权杖,正是单于座下首席大臣莫贺。
他下马登台,环视全场,沉声道:“奉单于谕令:右谷蠡王涉嫌叛国、虐民、私通外敌,即日起革除爵位,收缴兵符,押回单于庭受审!”
全场寂静。
右谷蠡王脸色煞白:“不可能!父汗不会下这种旨!”
莫贺冷冷看他:“旨意上有单于玺印,有三位长老联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