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在我身上的衣服整齐,也没乱七八糟的伤痕,事情还不算最糟。蔚然看见了我的消息,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如果今晚前我没有联系她,她一定会报警,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能让他们发现我醒了,等警察来救我。
门外很安静,只听得到空调的声音冰箱压缩机偶尔启动的低鸣。我把耳朵贴在门缝最薄的地方,屏住呼吸,木头里透过来的人声像被棉布裹着,断断续续。
先是耀祖,尾音一向有点拖腔:“爸妈,这样真的有用吗?二姐会答应咩?”
母亲笑了一声,鼻音轻薄:“她不答应也没办法。她现在什么都没,你放心啦。你二姐脾气倔,心思野,关几日就乖了。”
父亲沉了一下,拍了下桌子的闷响从木纹里传过来:“有道理。关她几个月,等德国那边开学了她回不去,我看她还怎么读博士。”
我在门背后无声地笑了一下,笑得胸口生疼。Iseylia不是那种会“学生没有准时出现就开除”的人。她会找我——先发邮件、打电话,联系Samuel和Nattalie,再找学校、找大使馆,甚至拜托她的妈妈直接联系国内公安和出入境。
要是她知道我被父母锁在家里“关几个月”、逼着相亲……我几乎能想象她那种愤怒又锋利的眼神,我的心里忽然燃起希望:她会带着警察敲门,特警破门而入,把这一家人全部带走送进监狱。电影一样的画面,也是我最后的希望。
可火苗刚起,就被一阵酸意浇灭了。她和我非亲非故,这两年已经为我做太多——推荐、署名、夜里回我消息、帮我挡麻烦,手把手教我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学者,给我远超平均值的RA工资和奖金,带我回家吃饭,送我昂贵的礼物……
我不想再把她拉进这摊泥里。我欠她的,已经多到无以为报。
外面换成父亲的声音,语调粗粝:“那要是她不读书,也不肯嫁人怎么办?这个死女很能耐,多半不肯嫁。现在咩年代了,我们也不能真把她绑去人家屋里。”
母亲“啧”了一声,笑意更凉:“那就让她自己拿钱出来,供阿荣读大学。只要她把阿荣大学的钱拿出来,不嫁也随她。死女,就算当了富太也不会管我们生死,白眼狼。”
我攥紧掌心,指甲嵌进肉里,疼得我更清醒。果然,从头到尾,不过就是“拿钱”。昨天那碗绿豆汤,那么甜,肯定也是母亲在里面放了药,要用甜味掩盖药味。
耀祖在旁边跟着笑,语气里全是欠打的轻浮:“妈,你太看得起二姐啦。她着的衣服鞋都旧成破布,手机还是四年前的iPhone,都唔系Pro,电脑又旧,她有咩钱供我读书啊。”
“痴线!”母亲不耐烦地啐了一口,嗓门拔高,“你懂咩嘢!死女装穷给我们看!我上网查过她个老师——有钱得很。咩一个月四千块,骗我们的!她回来的时候,我见到她张机票——商务舱!死女都买得起三万一张机票!还有她给盼璋带的化妆品——海蓝之谜!一瓶擦脸的水就要一两千,她买全套,一万几!死女,白眼狼!”
我背脊贴着门板,冷汗从颈窝里一点点往下爬。商务舱标签我扯掉了,可他们还是看到了别的蛛丝马迹。La mer的袋子我明明塞在最底下,他们还是翻了出来,也只看到了“价格”,没有看见我那种想补偿姐姐的心思。
好笑的是,我确实故意穿旧衣服,用破的行李箱装穷,但如果我没有遇到Iseylia,我的确有这么穷。而我现在有的一切,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父亲的声音又响起来,像在咬后槽牙:“那……要不要和盼璋说一下?叫她劝劝?或者,直接告诉她,让她把钱转过来,先把阿荣学费定下来。她不是最疼这个妹妹咩?”
我闭了闭眼,果然。姐姐被他们拿在手里当棍子用,一头敲我,一头敲她。
母亲冷笑,椅子腿在地上划出一声刺耳的吱啦,“说咩说?那也是个白眼狼。结婚之后,一个月家用才给我们五千块。她在澳门做富太,哪会理我们死活?只会同她妹妹一起骗我们!”
“妈,你别气嘛。”耀祖拿零食袋的塑料声沙沙作响,嘴里含糊不清,“我同学话,南区海景房最近涨了好多。你看,要是我现在住的那套再贵一点,大姐肯定会主动拿钱给我升级的,对吧?我觉得大姐还是很疼我的。二姐舍不得大姐吃苦,也会给钱啦。”
我气到翻白眼,姐姐脾气太好,好到懦弱,只要耀祖一哭,她就算不愿意,也会他要什么给什么。为此,我没少跟姐姐吵架,而她只会把自己的那份给我,对我说:“算了,遥遥,没办法。”
母亲被他逗笑了,又“啧”了一声:“乖仔,食少点薯片,上火。等下你老豆去买龟苓膏。”
客厅里“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