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日!厅长毙命!连刺客的影子都摸不到!子弹呢?!弹头呢?!现场就他妈找到点冰渣子!你们告诉我,这是什么枪打的?!啊?!”
一个特务头子额头冷汗涔涔,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大…大佐阁下…初步…初步勘验…伤口…非常奇特…入口极小,边缘有…有细微的螺旋撕裂伤…内部…内部破坏力惊人…但…但找不到弹头…只有…只有检测到极微量的…水…水分子残留…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吉野的眼睛像毒蛇。
“像是…冰…冰做的子弹…打进去…化了…”特务头子声音越来越低,自己都觉得荒谬。
“八嘎呀路!”
吉野抓起桌上的砚台就砸了过去!墨汁和碎片四溅!
“冰子弹?!你当是支那的神怪小说吗?!给我查!掘地三尺也要把凶手找出来!再敢用这种鬼话搪塞,统统死啦死啦地!”
特务们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办公室里只剩下吉野粗重的喘息和窗外呜呜的风声。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城市,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冰子弹?荒谬!
但…那找不到的弹头,那诡异的伤口…还有那该死的翡翠烟斗!
他猛地想起民间最近悄然流传的那个可怕说法…
城隍庙残破的戏台子下,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
一个穿着破长衫、瞎了一只眼的老说书先生,惊堂木“啪”地一拍,声音嘶哑却带着魔力:
“…列位看官!那张扒皮怎么死的?嘿!报应到了!天降神罚!你们可知道,那七杀碑的传说?”
底下听众伸长了脖子,大气不敢出。
“传说啊,那深山老林里,有块上古留下的石碑!碑上无字,只刻着七道血淋淋的杀痕!专收祸国殃民、罪大恶极的汉奸走狗性命!”
说书先生独眼放光,压低了声音,带着神秘,“这张扒皮,就是那碑上第三道杀痕显灵了!为啥?您想啊,那子弹,冰做的!打进去就化了!这不是凡间手段!那是碑里的寒气,凝成的追魂冰锥啊!专打狗汉奸的天灵盖!”
“那…那翡翠烟斗…”有人颤声问。
“烟斗?”
说书先生嘿嘿冷笑,带着森然,“金烟嘴?那是买命钱!沾了血,被叫花子捡走了!等着瞧吧,下一个,轮到他朱孝坤!那碑上第四道杀痕,可还空着呢!”
“嘶——!”
台下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恐惧和一种隐秘的快意在人群中弥漫。
“翡翠碎,汉奸跪!七杀碑,索命催!”
不知哪个角落,一个小孩用稚嫩的童音,唱起了这两天突然在街头巷尾流传开来的顺口溜。
声音不大,却像冰冷的锥子,扎进每一个听到的汉奸耳朵里。
密营。
白山抱着那杆冰冷的莫辛纳甘,靠着墙角睡着了。
冻伤的手裹着破布,隐隐渗出血迹。
他怀里,还紧紧攥着那枚空弹壳。
桌上,《危害评估表》摊开着。张景禄的名字被猩红的铅笔狠狠划掉,打了个巨大的叉。
段鹏的手指,蘸着粗陶碗里残留的、混着血丝的冰水,在名单上缓缓向下移动。冰水在粗糙的纸面上留下湿痕。
指尖停下。
新一页。
照片上是个瘦高个,三角眼,鹰钩鼻,穿着笔挺的伪满警服,肩章显示职位更高——奉天市警察厅厅长朱孝坤。
劣迹:“‘治安强化’总指挥,大规模搜捕屠杀爱国志士,手段酷烈,人称‘朱阎王’。”
备注栏一行小字:“极度迷信,尤惧鬼神之说,近日风声鹤唳,深居简出,身边护卫倍增。”
冰水在朱孝坤的名字旁,洇开一小片湿冷的阴影。
段鹏的指尖,无意识地在那片湿痕上点了点。冰水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
他抬起头,独眼望向密营外呼啸的风雪。油灯昏黄的光,将他半边脸映在粗糙的原木墙壁上,影子巨大而摇曳,如同索命的魔神。
“朱…孝…坤…”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像冰碴子摩擦。
墙角的旧收音机,沙沙声又起。这次,断断续续飘出的,是伪满电台播音员故作镇定却难掩惶恐的声音:“…市民勿信谣传…所谓七杀碑纯属无稽之谈…当局已加派警力…确保要员安全…”
段鹏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冰冷,嘲讽。
他伸出手,拿起桌上那把沾着张景禄照片碎屑的匕首。刀尖,在油灯的火苗上缓缓掠过。
火光映着雪亮的刃口,也映着旁边粗陶碗里,那半碗残留的、混合着白山鲜血的冰水。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未融尽的冰花,像碎裂的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