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是汉奸那尖细的、带着兴奋颤抖的声音,几乎就贴在木板上方:“太君!您瞧!这破洞!下面黑乎乎的,肯定有鬼!”他扯着嗓子朝下面喊,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里面的耗子!听见没?皇军驾到!识相的,自己滚出来!还能留个全尸!不然…嘿嘿…”
木板上的浮土,簌簌地往下掉,落了巴图一头一脸。
寒光再次闪动!
这一次,不是刺探。是劈砍!
锋利的刺刀刃口,狠狠地劈在腐朽的破木板上!
咔嚓!嗤啦!
一块巴掌大的朽木碎片,应声被劈开、挑飞!一道惨白的光柱,猛地从那个新破开的窟窿里射了进来,像舞台上的追光灯,直直地打在巴图脚前不到一尺的泥土上!光柱里,尘土疯狂地飞舞。
刺眼的阳光,混杂着地面上浑浊的空气,瞬间涌入这狭小的黑暗囚笼。
巴图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他猛地将头死死埋进臂弯,身体蜷缩着,最大限度地缩进墙壁那道最深的阴影褶皱里,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土里。
完了吗?
那束死亡的光,就在他脚边跳跃。下一次劈砍,会不会就直接落在他头上?
木板上的窟窿外,一张扭曲的、兴奋的汉奸脸孔,正贪婪地、努力地朝里面窥视着,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太君!再劈开点!肯定就在下面!”汉奸的声音尖锐得刺耳,充满了发现猎物的狂喜。
刺刀冰冷的寒光,再次高高举起,对准了那块摇摇欲坠的破木板。刀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夺命的凶芒。
地窖的朽木顶盖,在刺刀的劈砍下发出痛苦的呻吟。每一次劈砍,都像砍在巴图绷紧的神经上。木屑簌簌落下,混着潮湿的泥土,掉进他的头发、衣领。
他蜷缩在墙角最深的阴影里,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那把贴在后腰的蒙古短刀,冰冷的刀柄已被他掌心的冷汗浸湿。
窟窿在扩大。外面那张汉奸的脸,因为激动而扭曲变形,眼睛瞪得溜圆,像铜铃,贪婪地在地窖的昏暗里扫视。
“太君!用力!再劈开点!我瞅着下面有黑影在动!”汉奸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尖锐得能刺穿耳膜。
巴图的心沉到了底。他知道,自己藏身的这片阴影,在这束越来越强的光线面前,撑不了几下了。
拼了!念头像闪电划过脑海。与其被当成耗子一样挖出来乱枪打死,不如拉两个垫背的!他后腰的肌肉瞬间绷紧,握着刀柄的手指收拢,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只要那窟窿再大一点,只要那汉奸的脸再凑近一点…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猛地从城墙方向炸开!那声音是如此巨大,如此突然,仿佛整个库伦城都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捶了一下!
脚下的地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头顶的破木板哗啦啦一阵乱响,更多的尘土和碎木屑暴雨般落下。地窖顶上簌簌掉土,仿佛随时会塌陷。
“哎哟!”窟窿外面传来汉奸一声变了调的惊叫,紧接着是“噗通”一声,像是摔了个狗啃泥。
刺刀的劈砍声,戛然而止。
“纳尼?!”一个粗嘎惊怒的日语吼声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慌乱。“哪里爆炸?!”
城外的救国军!是他们!一定是他们!
巴图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明白了。是试探性炮击!是城外的大军在告诉城里的人,他们来了!总攻的号角,提前吹响了!
绝境之中,一线生机!
他趁着外面鬼子汉奸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击震得头晕目眩、惊慌失措的宝贵几秒钟,像一只受惊的壁虎,用最快的速度、最轻的动作,猛地向旁边一滚!
那里,靠近地窖最里侧潮湿的墙角,堆着一堆散发着浓重霉烂气味的、早已朽烂不堪的破草席和烂麻袋。他屏住呼吸,一头扎了进去,手脚并用,拼命把散发着恶臭的腐烂草席和破麻袋往自己身上扒拉、覆盖。动作快得只留下几道残影。
几乎就在他把自己刚刚埋进那堆散发着恶臭的烂草堆里,只勉强露出一双眼睛的瞬间——
砰!
头顶那块饱经摧残的破木板,终于被一只穿着厚重翻毛皮靴的大脚狠狠踹开!断裂的木茬四处飞溅。
刺眼的阳光和呛人的尘土猛地灌满了整个狭小的地窖空间。
一个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身材矮壮的日本兵,弓着腰,一脸凶戾地探进半个身子,警惕地扫视着地窖。他身后,还跟着那个灰头土脸、捂着额头的汉奸,也探头探脑地往里瞅。
地窖里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一堆散发着浓烈霉腐味的烂草席和破麻袋。光线昏暗,尘土弥漫。
“八嘎!人呢?!”日本兵粗声粗气地用日语骂着,刺刀胡乱地在空气中戳刺了几下。
“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