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本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深吸一口气,双臂肌肉贲张。
“天皇陛下——板载!”他怪叫一声,双手高举军刀,用尽全力,狠狠劈下!
噗嗤!
刀锋砍断骨头的闷响,清晰地炸开在死寂的广场上。
一颗头颅带着喷溅的血泉,咕噜噜滚落在肮脏的地面上,沾满了尘土。无头的尸体抽搐着向前扑倒,颈腔里的血汩汩地往外冒,迅速在青石板上洇开一大片刺目的暗红。
“啊——!”人群里终于爆发出女人凄厉到变调的尖叫。
松本甩了甩刀身上的血珠,眼神更加兴奋,像嗜血的野兽,走向下一个目标。
广场边缘,一条污水横流的狭窄小巷深处。
一扇破败不堪、被杂物半掩着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个穿着油腻蒙古袍、獐头鼠目的汉子飞快地钻了进来,又反手把门掩上。
巷子里光线昏暗,弥漫着垃圾腐烂的酸臭。他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混杂着惊魂未定和一种病态的亢奋。
“妈的…真砍啊…血溅了老子一脸…”他心有余悸地抹了把脸,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股温热的黏腻。随即,那双老鼠眼里又射出贪婪的光,搓着手,低声自言自语:“不过…值了!松本太君说了,举报一个可疑分子,赏十块大洋!十块啊!”
他贼溜溜的眼睛在昏暗的巷子里扫视着,像在搜寻猎物的鬣狗。巷子尽头,堆着几个几乎散架的破箩筐和一堆散发着霉味的烂草垛。这地方他熟,以前就是个废弃的地窖入口。
汉奸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用脚踢开那些烂草。果然,下面露出一块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盖着厚厚一层浮土的破木板。他蹲下身,耳朵贴在那块破木板上,屏住呼吸。
下面…好像…真有动静?
极轻微,若有若无。像是压抑着的呼吸声,又像是布料摩擦的窸窣。
汉奸的心猛地一跳,像被火炭烫了一下,眼睛瞬间亮得吓人。十块大洋!够他抽半年大烟了!
他强压住狂喜,猫着腰,像只大耗子一样窜出小巷,朝着广场方向,朝着那群还在行刑的日本兵,连滚带爬地冲去,一边跑一边用变了调的嗓子嚎:
“太君!太君!有发现!有情况!那边…那边地窖…有古怪!肯定藏了人!”
破木板下,狭小、潮湿、几乎完全黑暗的地窖里。
巴图背靠着冰冷的土壁,身体紧紧绷着,像一张拉满的弓。他身上的旧袍子沾满了泥土和蛛网,脸上涂着锅底灰,但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却亮得惊人,像草原上最警惕的头狼。
地面上传来的声音,像重锤,一下下砸在他的耳膜和心脏上。
松本的咆哮,汉奸翻译那狐假虎威的嘶吼…还有那一声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刀刃斩断骨肉的闷响!每一次闷响,都伴随着人群压抑的惊呼和啜泣。
他死死咬着牙关,铁锈味在嘴里弥漫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血印。愤怒的火焰在他胸腔里疯狂灼烧,几乎要冲破喉咙喷出来。那些被杀的人里,很可能就有他认识的袍泽!甚至…可能是他派出去试图联络救国军的兄弟!
畜生!一群畜生!
地面上,那汉奸刺耳的嚎叫,像毒蛇的信子,猛地钻进地窖:“太君!那边地窖…有古怪!”
巴图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窟窿底!
糟了!被发现了!
脚步声!杂乱的、沉重的脚步声,正朝着这个方向快速逼近!皮靴踩在碎石和烂草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嚓声。中间还夹杂着汉奸那邀功请赏般谄媚的指点声:“就是这!太君!就这块破木板!下面肯定有猫腻!”
巴图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致,每一根神经都像拉紧的钢丝。他屏住呼吸,身体像壁虎一样紧紧贴在土壁上最深的阴影里。右手,无声地滑向腰后,那里别着一把冰冷的、磨得锋利的蒙古短刀。刀柄粗糙的木纹硌着他的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关乎生死的真实感。
逃?地窖只有一个出口,就是头顶那块破木板!冲出去,面对荷枪实弹的鬼子和汉奸,绝对是死路一条!
拼了?也许能拉一两个垫背的,但…然后呢?救国军就在城外!他好不容易潜伏下来,联络了那么多义士,等待的就是里应外合那一刻!他死了,城里的内应怎么办?明天的总攻怎么办?
时间仿佛凝固了。地窖里的空气粘稠得像胶水,每一次吸气都无比艰难。汗水,冰凉的汗水,顺着巴图的额角、鬓角,大颗大颗地滚落,混着脸上的锅灰,留下肮脏的痕迹。滴答,滴答…砸在脚下的浮土上,声音在他自己听来,响得如同擂鼓。
头顶的破木板,突然传来更大的动静!
咔嚓!
是硬物戳刺的声音!
一根闪着寒光的、细长的东西,猛地从木板边缘一处朽烂的破洞里捅了进来!搅动了几下,又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