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回牢里过年”。

    卢俊毅得知后怒不可遏，要报警处理。她却拦住他：“别。他们越怕，说明我们越接近真相。”

    她反而更加谨慎。所有关键证据都做了三份备份，一份交工会存档，一份寄存母亲家中，最后一份锁在银行保险箱。同时，她开始秘密联系其他企业有类似遭遇的职工家属，建立跨单位信息互通网络。

    变革的火种，正在悄然蔓延。

    ***

    五月末，市委党校会议如期举行。

    那天早晨，她穿上唯一一套藏蓝色职业套装，把头发仔细挽成发髻，涂了一点淡红唇膏。卢俊毅站在门口，看着她收拾公文包，忽然说：“你今天特别美。”

    她回头一笑：“因为我是妈妈了。”

    会场座无虚席。她作为第五位发言人登台，聚光灯打在脸上，台下数百双眼睛注视着她。她没有紧张，反而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各位领导、同仁：”

    她开口，声音清晰有力。

    “我叫卓明蓝，京南集团联络科科员，一名怀孕八个月的准母亲。今天站在这里，我不代表任何职务，也不依附任何权力。我只代表我自己，以及千千万万和我一样平凡却不愿麻木的普通职工。”

    台下鸦雀无声。

    “过去这一年，我丈夫被冤入狱，我被边缘化、被冷眼相待、被逼到角落。但我没有倒下。因为我深知，一个人的尊严，不是别人赐予的，是要靠自己争回来的。”

    她讲述了自己的经历，讲述了单盛文案背后的制度漏洞，讲述了座谈会上那些泣不成声的声音，讲述了母亲那句“你爸快不行了，天天念你名字”的复杂心情。

    “我们不怕苦，不怕累，怕的是不公看不见，怕的是说了真话就要付出代价。可今天，我想告诉所有人：我们可以忍耐，但不该永远沉默；我们可以妥协，但不能放弃底线。”

    她举起手中的文件：

    “这是我整理的《京南集团近三年权益侵害案例汇编》，共收录七类问题、六十三起实例、二百零一人受影响。这不是数字，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是他们的夜晚辗转反侧，是孩子的作业本铺在饭桌上，是一家人挤在十二平米屋里不敢请客吃饭的窘迫。”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却愈发坚定：

    “我请求，在推进国企改革的同时，同步建立职工权利救济机制。让每一项决策都有迹可循，让每一次分配都经得起 scrutiny，让每一个普通劳动者都知道??这个国家没有忘记你，这个体制仍然愿意倾听你的声音。”

    掌声骤然响起，如春雷滚过山谷。

    许多人在擦眼泪。后排几位年长的工会代表站起身鼓掌，久久不停。

    会后，多位市领导主动与她握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干部拉着她的手说：“小姑娘，你让我想起了年轻时候的理想。谢谢你，还没丢。”

    ***

    当晚回到家，她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摸着肚子轻声说：“听见了吗？妈妈今天为你说了好多话。”

    卢俊毅端来一碗热汤，蹲在她脚边：“你知道吗？刚才楼下王阿姨说，她孙子放学回来嚷着‘我们老师讲了，有个阿姨为了让大家都有房子住，在大会上讲话’。她说，那是她听过最骄傲的一句话。”

    她笑了，眼角湿润。

    那一夜，她梦见自己站在一片广阔的原野上，身后是无数牵手前行的人群。天空湛蓝，花开遍野，风里传来孩子们的笑声。

    她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慢慢向前走。

    小女孩抬头问：“妈妈，为什么别人都不说话？”

    她蹲下身，认真回答：“因为他们害怕。但你不许怕。你要记住，说出来，才是改变的第一步。”

    小女孩点点头，蹦跳着跑向前方，嘴里哼着一首歌：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醒来时，窗外晨光初现，新的一天开始了。

    她知道，路还很长。

    但她不怕了。

    因为那年花开1981，不只是开在一堵墙的裂缝里，更是开在无数双睁开的眼睛中，开在一颗颗不再甘于沉默的心上。

    而这朵花的名字，叫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