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毛急切地补充,“我们熟悉香洞!镇上每条巷子、市场里每个摊主、矿场哪些地方能进、哪些地方得绕着弯儿的进,我们都门儿清!我们还认识好些像我们这样没着没落的人!我们可以跑腿、可以打探消息、可以做很多很多事!”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语速越来越快,脸上那种刻意维持的严肃被一种近乎炽热的渴望取代。
他们看着何垚,眼神里有忐忑、有期盼,还有一种长期挣扎在底层终于窥见丝向上可能的孤注一掷。
何垚静静地听着。
他想起今天在矿场看到的那些年轻面孔。
那些麻木的、疲惫的、在尘土和危险中重复着无望劳作的面孔。
也想起拥莱、岩图、吴梭林那些或精明或直率或深藏不露的脸。
香洞像一块复杂的织锦,由无数这样的经纬线交织而成。
有体面的管理者、商人;有黑白交织的资源掌控者;更多的是这些沉在底层无人问津的“泥腿子”和“街溜子”。
他的计划需要台面上的人支持。需要商业上的运作,需要资金和渠道。
但真正要了解这片土地,让新秩序扎下根,或许更需要这些熟悉每一寸土壤纹理的“自己人”。
尤其是当何垚亲眼见过矿场的真实之后。
“你们想过没有,”何垚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让三个彩毛瞬间屏住呼吸,“跟着我干,可能比你们以前混日子更危险。我要做的事,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可能是克钦、也可能是寨老夫人。还可能是市场上那些靠着旧规则捞好处的人……跑腿打探消息?”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三人,“有时候,听到不该听的、看到不该看的,命可能就没了。”
黄毛脖子一梗,“我们不怕!谁怕死谁是孙子!”
绿毛似乎更清醒一些。
他舔了舔嘴唇,“阿垚老板,我们已经想清楚了。以前那种混法,看着自由自在,其实根本没有出路。今天饱了不知道明天在哪。病了或者等以后老了,就是路边一条死狗。我们想搏一把,搏一个做人上人的机会。”
紫毛重重地“嗯”了一声,算是表态。
何垚看向马林。
马林撇撇嘴,眼神里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赞许,“他们几个小子,这段日子确实安分不少。先前我的一些消息来源就是他们。到目前来看,还没出现过纰漏。嘴严,人嘛……也还算机灵。”
何垚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答应下来。
一个“好”字,瞬间让彩毛们的眼睛亮了。
“但我有条件。”何垚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第一,以前的那些混混习气,彻底给我收起来。我不需要打手,也不需要街痞。我要的是能做事、能守我规矩的人。
第二,熟悉香洞是你们的优势。但我需要你们去熟悉更多。不仅仅是哪条巷子能抄近路、哪个摊主怕老婆。我要你们去了解矿工真正的生活,了解那些也木西怎么在废料堆里刨食,了解镇上那些靠零工过活的人一天的开销是多少、收入又是多少、来源分别有哪些。
我要你们用自己的眼睛看、用自己的耳朵听。记在心里,再回来告诉我。不要道听途说,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三个彩毛愣住了。
他们互相看看,似乎没想到何垚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第三,”何垚的话还在继续,“我给你们事做,也给你们开一份能养活自己、甚至能稍微贴补家里的薪水。但钱不是白拿的。你们要学认基本的翡翠原石皮壳、学怎么和正经人打交道、学简单的记录和汇报。如果你们没概念,马林小姐可以找时间教你们。”
何垚转过身,目光如炬的看向三人,“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嘴要紧、心要正。你们跟着我,就是我这头的人。如果让我发现你们借着我的名头在外面胡作非为……”
他没说完,但眼神里的寒意让三个年轻人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明白吗?”何垚问道。
“明白!”黄毛第一个吼出来。
“明白!”
绿毛和紫毛紧跟其后,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何垚点点头,神色缓和下来,“时间不早了,都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早上九点准时来这里报到。我会给你们第一件事去做。”
他又看向马林,“他们三个就只能暂时由你带着了。规矩你跟他们讲清楚。”
马林应了一声,起身冲三个还处于兴奋和紧张中的彩毛挥挥手,“行了,今天先到这。回去收拾收拾,把自己弄利索点。别明天还顶着一头油乎乎的彩毛来见老板。”
三人忙不迭地点头,又向何垚鞠了个躬。动作笨拙却认真。
然后才跟着马林鱼贯而出。
门关上,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
何垚重新坐回椅子上,疲惫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他闭上眼,揉了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