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在三更天响了六下,亲家公忽然睁了眼,浑浊的眼珠定定望着帐顶:"水...水..."婉娘慌忙端来参汤,他却一把推开,枯槁的手指死死抓住床沿,"那浪头...白花花的..."小翠知道他又梦魇了,当时在巴州被袭的事情,原是刻进骨子里的惊怕。
她按住亲家公乱挥的手,将熬得糯软的米汤一勺勺喂进去。窗外的月光移过青砖地,在药罐底积成一汪银霜。婉娘打了个哈欠,把熬干的药渣倒进竹筐,见母亲鬓边又添了几根白发,在烛火下泛着细碎的光。
夜已深,窗棂外的月牙儿斜斜挂在天上,清辉透过窗纸洒在简陋的木床上。皇浦云侧身躺着,右手轻轻按在右肋下,那里的旧伤仍在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他都能感觉到断裂的肋骨像是生了锈的零件,稍一牵动便是钻心的疼。
他缓缓闭上眼睛,凝神静气,一丝微弱的灵力自丹田升起,如细流般淌过淤塞的经脉,最终汇聚于断裂的肋骨处。灵力所过之处,带来一阵温热的麻痒,却也夹杂着细密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穿刺着骨肉。皇浦云咬紧牙关,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好像不记得这已是受伤后的第几个夜晚。那一日与玄阴门的恶战,他虽拼死击退了敌人,却也被对方的阴毒掌力震伤了内腑,三根肋骨断裂。若非他修为尚可,恐怕早已命丧当场。
此刻,灵力正一点点修复着受损的骨骼,碎骨边缘在灵力的滋养下,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缓慢贴合、生长。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每一次灵力的冲击,都让他痛得几欲昏厥,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
青莽山脉路途遥远,那里灵气更充沛,但他还是怕路上遇到其他的情况。若是此刻带着家人动身,以他这副残躯,如何能护得他们周全?他必须尽快养好伤,恢复巅峰实力,才有把握带着妻儿穿过那片险地,找到一个真正安全的容身之所。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更衬得屋内寂静无声。皇浦云能清晰地听到隔壁房间里,妻子和儿女他们熟睡的呼吸声。那均匀的呼吸声,像是一剂强心针,支撑着他忍受着彻骨的疼痛,继续引导着灵力在体内缓缓运行。
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黏腻地贴在背上,但他毫不在意。他能感觉到,随着灵力的不断滋养,断裂的肋骨处传来的疼痛正一点点减轻,骨骼也似乎比昨夜更加牢固了些许。
夜露渐重,月光也变得越发清冷。皇浦云依旧维持着疗伤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和额角不断滑落的汗珠,证明着他还醒着。他知道,今晚过后,距离痊愈又近了一步,距离带着家人踏上征途的日子,也更近了一步。
皇浦云坐在窗边,手中茶杯早已凉透。巴州城外那一幕总在眼前闪现:漫天霞光中,紫衣女子如九天玄女般踏剑而来,衣袖翻飞间,偷袭他们的玄阴门妖人便已纷纷坠马。她的面容被一层淡淡的光晕笼罩,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眸子清冷如寒星。
"那究竟是何等境界..."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当时他分明看到,女子指尖凝出的紫色雷纹,竟引动了天地灵气共鸣。这种术法造诣,即便是宗门内的长老们也望尘莫及。
同行的弟子曾猜测是天山仙宗的弟子,可天山弟子素来着白衣,这个可是皇浦云知道的。又有人说是南疆圣女,却无人见过圣女出手如此凌厉。皇浦云更倾向于后者——那女子衣袖间若隐若现的曼陀罗花纹,倒与古籍中记载的南疆秘术图腾有几分相似。
"为何偏偏救我们?"他望着窗外飘落的枯叶,眉头紧锁。当时他们不过是护送一批普通商队,却引来魔教精锐追杀。若非女子出手,整个商队早已沦为枯骨。难道她本就冲着玄阴门妖人来的?还是说...她还有其他的目的?
想到此处,皇浦云猛地攥紧玉佩。玉佩边缘传来的凉意让他稍稍冷静——无论如何,这位紫衣姑娘都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只是那惊鸿一瞥的身影,如今想来依旧如在梦中。
"若有缘再见,定要问个明白。"他将杯中凉茶一饮而尽,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窗外,暮色渐浓,远处天际恰好掠过一只紫色的孤雁,振翅消失在云层深处。
皇浦云缓步进在浔州州府城。料峭春寒里,街道两旁的铺面开了大半,只是门板上还留着去年兵灾的刀痕。他混在办事的百姓里,看新州牧赵大人的告示贴在衙门前的老槐树上,墨迹淋漓写着"流民安置细则",底下围着几个捧着瓦碗的乞丐,冻得通红的手指点着"每日两餐稠粥"的字样。
穿青布袍的文书正给老农解释新定的赋税,说今年秋粮只收三成,余下的留着补种冬麦。皇浦云倚着石狮子,听那老农颤巍巍问:"军爷们还来征粮吗?"文书拍着胸脯:"赵大人说了,粮仓钥匙由士绅和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