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良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语气平静却不失恭敬:“伯父明鉴,晚辈岂敢以金银污您清名?这张钱票,不过是学生一点心意,聊表敬重之情。府令大人曾言,伯父为人正直、处事公允,若非真正可信之人,断不会托付于我。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这酒楼消费不菲,晚辈岂能让伯父破费?此乃酒资饭资之外的一点薄礼,权作日后若有琐事叨扰时的‘跑腿钱’,万望笑纳。”
他说得极有分寸,既未直言行贿,也未让对方难堪,反而把送礼包装成一种“预付服务费”的人情往来,合乎世故却又不失体面。
甲雹听罢,嘴角微扬,终于将钱票取出看了一眼,旋即笑着塞回衣兜:“你这娃娃,嘴皮子利索,心思也缜密。罢了罢了,既是府令大人的远亲,又是他亲自嘱托之人,老夫若再推三阻四,倒显得矫情了。”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话说回来,你今日来寻我,怕不只是为了喝顿酒、认个亲戚吧?”
牧良点头,神情转为凝重:“伯父慧眼如炬。实不相瞒,晚辈确有一事不明,想请伯父指点迷津??关于癸府令当年经手的一桩旧案。”
包间内烛火微微晃动,映照在两人脸上,光影交错。
“哦?”甲雹眉头一挑,“哪一桩?”
“三年前,海角边境‘黑风谷事件’。”牧良缓缓道出,“据传当时有七名异族探子潜入中大陆,意图破坏水源枢纽,被州抚捕厅联合边防军围剿于黑风谷。事后上报朝廷,称全员伏诛,首级焚毁,尸骨无存。但……”他停顿片刻,目光沉静地望着甲雹,“但我在海角府城时,曾从一名垂死刺客口中听到一句话:‘我们不是来破坏水脉的,是来找孩子的。’”
甲雹的手指猛地一顿,握着酒杯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指节泛白。
空气仿佛骤然凝固。
良久,他才缓缓放下酒杯,叹了口气:“你竟知道这事……而且还能查到那个幸存刺客的身份。看来,你并不只是个普通学子。”
牧良摇头:“我不是刺客,也不属任何势力。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因为那个‘孩子’,可能与我有关。”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如惊雷炸响。
甲雹猛然抬头,眼中精光一闪:“你说什么?”
“我的身世,自幼模糊。养父母是地星流民,在我五岁时病逝于迁徙途中。我被一位游方术士收养,习武修术,直至成年。但在一次觉醒特异功能时,脑海中浮现一段残像??一个女人抱着婴儿跪在祭坛前,四周燃烧着蓝色火焰,有人用古老语言低语:‘神血不可灭,子嗣必归来。’”牧良说到这里,声音低沉下来,“后来我在古籍中查到,那种语言,正是北境已灭族的‘渊瞳族’所用。”
甲雹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起身走到门口,确认门外无人后,反锁上门,回到桌前,声音压得极低:“渊瞳族……三百年前就被列为禁忌之族,全族血脉被认为带有‘逆源诅咒’,能干扰天地灵气运行。朝廷下令屠族,仅余血脉者格杀勿论。而你说的那个祭坛……极可能是‘归元祭坛’,传说中用来唤醒‘初代继承者’的地方。”
“所以,”牧良盯着他,“三年前那七人,并非刺客,而是渊瞳遗民,他们在找一个被带走的孩子??也就是我?”
甲雹沉默许久,终是点了点头:“你猜得不错。当年黑风谷一战,确实有俘虏活了下来,但他只说了三个字就自尽了??‘找到了’。”
房间陷入死寂。
窗外夜风拂过檐铃,发出细微的叮咚声。
“那你为何现在才提起?”牧良问。
“因为……”甲雹苦笑,“当年下令封锁消息、伪造报告的人,正是癸府令本人。他是奉了上头的密令,必须抹去一切痕迹。而那个婴儿……确实被秘密送往内地,交由一名术士抚养。那人,就是你的养父。”
牧良心头巨震。
原来一切早有安排。
“那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他声音微颤。
“因为你已经考上海角学院。”甲雹看着他,眼神复杂,“学院背后,有‘天机阁’的影子。每届插班生中,都会筛选出具备特殊体质或血脉者,进行暗中观察。你这次考试表现优异,尤其是数学卷中那些超常规解法,早已引起监考官注意。不出意外,三天内就会有人找你谈话。”
牧良眯起眼睛:“你是说,他们已经开始盯我了?”
“不止是你。”甲雹低声道,“还有子书银月。她的户籍资料有问题??出生地登记为‘南荒无籍区’,这种地方的孩子,按律不得进入高等学府。但她不仅来了,还顺利通过了身份核验。这说明,有人在替她开路。而这股力量,恐怕比州抚还要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