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官员初知此事,亦不胜愤慨,互相议论:
“这些贼子视人命如草芥,竟还敢振振有词……”
“只有禽兽才会与这些人为伍……待我写一本《权奸事迹》,给后世君子引以为鉴!”
崔乙听着,忍耐住胸中闷气,答道:“新政原本不会到那样的地步……可是你们不停地暗中破坏,不停地诬陷打击,巴不得我们治下闹出乱子……天下百姓的命不过是你们的棋子,竟还有脸义正辞严地指责!”
葛明为道:“你这话只能骗了自己,却骗不过王法皇宪!”
崔乙笑道:“我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怕什么王法!”
“你不会以为自己仅靠着一死,就可以名垂青史吧?告诉你,做什么都晚了!”
“崔某从来不在乎什么青史,毕竟它只为一部分人说话;只求不亏负平生理想,不愧天地。此心此志,有鸿雁可以托付,足矣!”
太子听闻大怒,用力一挥衣袖:“还容那厮胡说八道什么!快念了罪名,送他们出去!”
葛明为慌忙与刑部、大理寺核对了一遍判词,方才拍案喝道:“罪人崔乙,莫再多言了!案情已结,依律,将叶永甲家财抄没,流放邕州大牢,永世不得出狱;崔乙系为从犯,剥夺官职,收押诏狱;至于万羽之、董晟诸人,皆降罪一等处置!”
当即就有军人架着叶、崔二人的手臂,套上木枷,拖了出去。崔乙只是大笑。
待走出殿外,叶永甲望着崔乙那全然不服的神色,眼中流露出欣慰的光。崔乙从未见他有过这副模样,倒是有些得意:“姐夫,你看见了,我是给你挣回一点颜面了吧?”
叶永甲笑道:“你也是心大,都到这时候了,还显得满不在乎……”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被推入一段稍暗的甬道,不料迎面与董晟、万羽之二人撞上。那二人下意识地打算施礼,双手却不能挪动,只好略躬身子。
董晟忙问:“陈党给您定的什么罪?”
“依照旧例,流放边地而已。放心,我暂且死不了。”
万羽之松了口气:“太好了,董兄当初所做的努力没白费。”
叶永甲五味杂陈地看向董晟:“早知今日,不如放我干脆利落地死,不失一个壮烈之名;留在世上,反而眼睁睁地看着更多的人因我死去、因我悲怆,却做不出哪怕一丝改变,受这最大的痛苦……”
众人听了,好像被戳中了心事,都低头缄默,没了回应。
“算了,别的不必提了,”万羽之道,“新政结束了,我们也该消声隐迹了。或许有后来者吧,但愿他们领悟那些遗憾,而不仅是怀缅它。向前走吧,回头毫无意义。”
说罢,便一起郑重地作了最后的告别,各自离开。
“陈大人,我们终于胜了……”
葛明为将供词呈上陈同袍的时候,不禁喜极而泣,
“铲除掉奸臣,国家终于要迎来朗朗乾坤了!这是葛某多少年的志向,被陈公您完成……下官在有生之年,看到天下大同的希望了!”
葛明为又感激涕零地说了半天,陈同袍面无表情,待他将一片真心托付完之后,便摁着他的手道:“陈某……还有件事要麻烦您。”
“您吩咐!您吩咐!”他猛擤着鼻子,满含期待地回答。
“蓝渊是东宫的心腹,如今仍关在监狱里,没有放的意思,殿下很焦急呀。万望您打点一下内侍省,在皇上前面美言几句,好请他出来继续做官。”
葛明为的泪水突然停了,愣得眨眨眼:“什么?他……可是个十足的小人,叫他出狱,岂不是容他滥杀无辜!恩公明察!”
“蓝渊是我们的同僚,怎可污蔑为小人?对了,另有件事,”陈同袍的面部纹丝不动,从袖筒内掏出一份名单,“上面所写的都是依附陈党的官员,这帮人该贬就贬、该杀就杀,由你带领御史台去处置。”
葛明为抬起泛红的眼睛,仔细看了一遍名单,吃惊地说:“这里面有……不少无辜吧?我不信叶党有这么多人……”
“这是本官和同僚们斟酌商定,最能代表各方的利益。你如果不愿意,皇上那里如何交代?
“可……”
没等他发问,陈同袍就不耐烦地拂袖而去,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感到天塌了下来。他不相信,于是赶回家里,费劲地翻阅着圣贤们的经典,紧盯每一个字眼。难道没错?他心里想,陈同袍不偏私,亦不刚愎自用,事事依合着礼度,与士大夫同进同退,不像叶党那样标新立异,全无仁厚之心。
莫非……是圣人们错了?他惊起一身冷汗,合上书,连忙打断了这个危险的想法,随后袭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绝望。他独立在肃杀的庭院,每徘徊一步都似乎将自己的心灵撕碎。不,不能怀疑!他最后妥协了,然而换上了一副冷峻的面孔。
与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