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爸妈对着始料未及的中央财经的录取通知书狂喜,几乎要跳一场舞来庆祝,刘佳宁看着那录取通知书,却有种很淡的难过。
刘佳宁撑起伞,独自走向思归家。
巷子很窄,她们小时候经常手牵手一起跑过,路边路牌淋着雨,被风吹得黏着片片碎裂梧桐叶。
刘佳宁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去。
她准备看到点让自己很失望的东西,世上没有什么情比金坚,之前的无数次巧合都不算什么……他们两个甚至连“喜欢”都没有说过。
更没有半点约定可言。
而刘佳宁顶着风过去,却在院门口看见一柄露出半截的黑伞。
她远远看去,盛少爷袖口稍稍挽着,站在思归家的葡萄藤下,似乎那葡萄藤能遮住什么风雨似的。
风很大,嘶吼一般的风声,他大约也察觉不到后面有人来——
但他在等。
——像是沙暴席卷他的天地后,这世上残留的唯一一个选择。
刘佳宁冷冷看了一会儿,顶着雨走了-
下次再去时,刘佳宁其实隔了很久。
暴雨连下了好几天,老城区排水很差劲,刘佳宁根本懒得去想盛少爷究竟在不在,也不愿去想,加上有初中同学约她出去玩,因此她再去思归家剪葡萄时,已经八月了。
那天阳光很好,万里无云,海鸥掠过蔚蓝天穹。
她去时,那个大少爷,正在思归家门前的长凳上看书。
“你还真没走?”宁仔觉得有点离谱,问“这就是你度过高三暑假的方式吗?”
盛淅在阳光下将书合拢,回答“总得做出选择。”
“……”
刘佳宁看着那封面,乔治·伽莫夫的《从一到无穷大》,夹着书的是他的新生一封信,清华大学红头戳被他拿来当书签——看着思归同桌几乎快读完的进度,忽然有种被击败了的感觉。
“有必要吗?”宁仔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不知是为思归,还是为她同桌“有这时间你去做点什么不好?”
盛淅许久没说话,半晌才道“……刘佳宁。”
刘佳宁“嗯?”
“人得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盛淅声音很轻,看向远方“才能去弥补自己的过失。”
刘佳宁“……”
“可是有必要吗?”刘佳宁听见自己问。
——你们之间的距离已成定局。
连最坚贞不渝的情侣都会因距离太远而分崩离析,何况你们只有彼此没挑明的三年。思归天生独立不可一世,从始至终,连你的承诺都没想过去要。
在你们朝夕相处时,她都将你摒弃在外。
盛淅想了想,颇为抱歉地回答“我觉得有。”
“……”
“有时候彼此错过也许是福气呢,尤其是这种情况下。”刘佳宁听见自己泼他冷水“你喜欢她,但那得多坚定的喜欢,才能冲破藩篱?”
——无论是距离,还是家庭。
刘佳宁心酸涌上心头,攥着拳头,想起思归说「如今我破碎了」的模样,与她说话时落在枕头上的眼泪。
……余思归从小就那样骄傲。
盛少爷道“「错过」永远是借口。”
“……”
“你今天不告诉我,”盛淅在阳光下,淡淡道“我明天还会继续找。”
刘佳宁安静地看着他。
“仅凭我自己找不到,我就会去托别人。”盛淅缓缓地说,“我可能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但现在我看见了端倪——知而不做,在感情里是一种罪。”
刘佳宁嘲道“哪来的端倪给你看啊?”
“你让我看见的。”盛淅说,执着地望着思归的朋友“但凡有一丝端倪,一线希望。”
宁仔叛逆心理滚滚如钱塘大潮,威胁“那如果我就不说……”
“——那也简单,”盛淅从善如流道“我多找几个人和我一起找。时间长了,我无论怎样都不会和她失散。”
刘佳宁“……”
疯男的,刘佳宁心里喷他疯批滚出拆那,别碰我的龟,我发小沾上你倒八辈子血霉了!然后目光往下,落在疯批书里夹着的红头学生信上。
“……”
——无论怎样都不会和她失散。盛淅说。
刘佳宁稍一停顿,听见自己说
“如果发生的事情非常可怕呢?”
盛淅顿了一下,回答“……两个人的路永远比一个人好走。”
“如果非常……”刘佳宁声音有点发颤,说“……非常非常可怕呢?”
盛淅这次安静了很久。
然后他终于叹息般答道“……你和她都不够了解我。”
刘佳宁问“……那你觉得思归是怎样的人呢?”
——你觉得我一起长大的那个朋友,是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