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蕴是真的挺高兴。他最高兴的倒不是刘冬翔的画室有了起色,而是他作品终于有机会被别人看到了。
在这个大数据时代只要被看到,一切奇迹都会发生,无数想象不到的机运也会到来。祁暄说白了就是把刘冬翔推上了时代的洪流,但这一招很关键。
刘冬翔画画确实有灵气和才气,沈蕴对他很有自信。
吃完饭,刘冬翔发消息问沈蕴知不知道祁暄喜欢什么东西,他想意思一下。沈蕴只知道祁暄以前喜欢看漫画,除此以外的都不知道。
自从祁暄住进来,他的吃喝出行娱乐都是顺着沈蕴,沈蕴都没机会知祁暄的真实偏好。
沈蕴花了两秒钟惭愧了一下。他是一个直球选手,懒得去猜,干净利落地问祁暄:“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刘冬翔说想表达一下感谢。”
祁暄笑笑:“我也没做什么事情,不用这么客气。”
沈蕴:“过分的谦虚是骄傲。”
“好吧。”祁暄眨眨眼,“那这个奖励我能跟你要吗?我感觉跟刘哥说不太好意思,开不了口。”
沈蕴失笑:“你这家伙,跟我要就好意思了?”
祁暄大言不惭:“好意思。”
沈蕴:“那你想要什么?”
祁暄:“嗯……我再想想。”
连益事务所这一波面试结束后,新人很快投入了项目工作中。
沈蕴接的一个项目是关于A市四环外一片新区的开发改造,临时需要去看一下环境,沈蕴便打算带着手下的新人去一下。
他这两天忙得厉害,几乎一直是连轴转,他一累就不想开车,怕自己疲劳驾驶,就没有把车开到事务所。
他们在事务所门口打车去四环的时候,实习生突然接到个家里的电话,说家里老人在跌倒了,现在站都站不起来,家里没有其他人。沈蕴见情况不太妙,就放实习生先回家了,自己打车去了四环。
正赶上晚高峰,二环上三环的高架堵得满当当的,等沈蕴到新区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沉沉的云霭堆在天际,将晚霞都遮挡不见。
车停留在一片旧工厂附近,这片工厂已经有快半个世纪的历史,建筑之间由错综的廊道连接,总用地面积将近一万平方米,现在空无一人,独留下记载着历史印记的、沧桑又破败的一片厂房。
这片里除了厂房,还有原来的职工宿舍、洗浴楼、食堂。建筑物的墙壁上爬满了深绿色的爬山虎,玻璃灰突突的布满污渍,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片区甚至还有个小小的幼儿园,门口倒着两辆褪色锈掉了的金属学步车,把手已经脱落,一只车轮滚落在草丛里。
深棕色的低矮墙面已经被圈上了大大的“拆”字。按照政府规划,这片旧工厂会被夷为平地,然后会有一条公路横穿过这片厂房,延展向四环的高架,南侧则会被改成一个综合性商场。
曾经在这里生活的人一茬又一茬,在这里长大的工人的孩子也会变成大人,新的钢筋水泥会覆盖旧的,新的生活也会覆盖旧的,不变的是这片永恒的土地。
很多年后,人们对这里发生过的事情最终都会定格在一张薄薄的老照片上。
沈蕴在工厂外围绕了一圈,这一转,加上拍照和记录,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等沈蕴结束手头的工作,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只有不到百分之三的电量了。
他在包里翻充电宝,翻了半天只找到一根充电线。
最近他可真是忙糊涂了,出门连充电宝都会忘记带。
他像个身上只剩下三毛钱的乞丐,紧张又局促地把手机调成了节电模式,然后开始思考到底该怎么回去。
坐公交是不行了,四环外这个点公交师傅估计已经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残留的电量,或许还能打个车?
沈蕴觉得事情变得有点刺激。
他取消节电模式,打开软件选了个工厂南门的定位,飞快地下了单,然后再度摁灭了手机屏。
这个时候突然有个电话打过来,沈蕴颇有些绝望地看了眼屏幕,发现是祁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祁暄:“哥你晚上回来吃么?吃的话我就做两人份的了。”
沈蕴:“回去的。先不说这个,我手机要没电了,还在打车中,我先挂了啊。”
“等等。”祁暄说,“哥你现在人在哪儿?”
沈蕴说了下工厂的地址。
祁暄:“我去接你吧。”
沈蕴:“别别别,还挺远的,我打车回去好了。”
祁暄只好答应了,但补了一句:“那你上车了给我发条消息。”
说完这句,沈蕴便匆匆把电话挂了。
还剩最后一格电。手机上显示司机还有八百米。
他终于等到了师傅的电话。
“喂,你人在哪里啊?这个定位不太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