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城最不缺少的就是风与沙,风总是没日没夜的吹拂着,发出呜呜的悲鸣,黄沙漫天飞舞,遮蔽了苍穹,让这里更加的悲凉与寂寥。
这是一个充满悲伤的地方,埋葬了多少人的尸骨,风中游荡着多少阴灵,他们充满了不甘,充满了冤屈,他们成了利益者的牺牲品。
破败的集市,狼藉的废墟,铁匠铺依然耸立,里面或许成为过地狱,但如今已经是天堂,属于段啸林与徐青青的天堂。
距离玄武山之战已经过去半个月,两人回到了沙城,生活仿佛终于回归了平静,徐青青犹如一个小媳妇一般照顾着段啸林,体贴入微。
袅袅的炊烟升起,为寂寥的沙漠增添了一点生机,徐青青坐在炉灶之前,时不时的看向坐在那张破旧桌子前的段啸林,眼中充满了甜蜜与满足,炉灶中火烧得正旺,锅里的肉不停地随着沸水翻滚,散发出浓浓的肉香,引人食欲,让人垂涎欲滴。
段啸林坐在桌子前,轻轻的吹响着竹笛,正是那曲安魂曲,幽幽的曲声在沙城回荡,充满了悲凉。
脸上带着痛苦,无尽的痛苦,一想到那些死去的人,他的心就充满了自责与愧疚,那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啊,亲手葬送在自己的手中,仿佛成了梦魇,一闭上眼,那尸骨如山,那血流成河的画面就会出现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这双修长的手,沾满了鲜血,不再干净,一辈子都抹不去的罪孽。只有每天吹奏着安魂曲,超度着那些死在他手中的人,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不是木通,做不到像木通那般云淡风轻,也做不到那么无情,他的血还在滚烫,他还有感情,他只是一个正常平凡的人。
桌子上放着一坛开了泥封的竹叶青,浓郁的酒香从里面散发出来,飘香十里,放下手中的竹笛,颤抖的为自己倒了一杯,洒落了一桌子的酒水。
他的双手变得无比颤抖,如筛糠一般颤抖,无法控制,也控制不住,这本是不会发生的事情,却真的发生了。
剑客的手怎么会颤抖,也怎么能够颤抖,手对于剑客来说,与剑一般重要,这是致命的,就像剑客没有了剑那般严重,甚至还要严重。
剑丢了,可以再找,可是,手颤抖了,怎么控制?
剑客握剑的手,稳如泰山,从来不会有丝毫的颤抖,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快准狠,做到一击必杀。
可是,段啸林手竟然开始颤抖,就连一个酒杯都不能稳稳的握住,这与杀了他有何区别,从今以后,他不再是一个剑客。
望着这双颤抖的双手,他的心更加的痛苦,痛到窒息,甚至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窒息,接受不了,怎么能够接受。
曾经的凌云壮志,那穷极一生的梦啊,都随着这双颤抖的手成为了泡影,不能再握剑,整个人仿佛丢了灵魂一般。
“嘭”的一声,段啸林的双手种种的拍在那张破旧的桌子上,桌子应声而碎,桌子上的酒坛重重的跌落在地上,撒落了一地的酒水,也洒落了一地的希望。
“段大哥,你怎么了?”徐青青听到声响,急忙跑上前来,看到段啸林那呆滞的眼神,还有那颤抖的双手,脸颊上再次留下了泪水。
这不是段啸林第一次这样了,半个月以来,段啸林时常这样,徐青青明白他的心情,可是却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流泪。
一直以为,只要能永远的陪在段啸林的身旁,就会很开心,很满足,可是,看到他那痛苦的样子,徐青青的心会变得更加的疼痛。
她不想这样,却没有办法,从认识段啸林的那一刻起,她的眼泪就没有干枯过,可是,她还是想见到段啸林,想永远的陪着段啸林。
即使流着泪,她也会感觉到开心,感觉到满足,她可以不承受这一切,可是她就是愿意去承受这一切。
默默地蹲下身去,清理起地上的那些狼藉,没有丝毫的埋怨。
“也罢,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段啸林喃喃的说道,似乎认清了现实,也接受了现实,只是眼中却没有丝毫的光彩,十分空洞,仿佛丢了灵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