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蒙边境伯领地。
天色将黑,莱因哈特带着骑士队从苔溪镇返回。
马蹄铁敲击着城堡前的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回响。
艾德蒙家族的城堡矗立在山岗之上,巨大的石墙爬满墨绿色的藤蔓。
墙垛上的箭楼歪歪斜斜,像是随时会坍塌。
这是一座传承了八代的古老建筑。
威严依旧,却处处透着挥之不去的暮气与陈旧。
城堡大门吱呀作响地打开,冷风裹着枯叶吹出来,比门外的寒气更甚三分。
莱因哈特走下马车,有些畏惧地看着眼前阴暗的城堡。
每次过来,内心都会惶恐不安。
他深吸口气,咬咬牙走进城堡。
城堡内昏暗得可怕,走廊两侧的火把苟延残喘,昏黄的光只能照亮脚下一小片地方。
墙壁上的家族纹章早已斑驳,在摇曳的光影里扭曲成狰狞的模样。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潮湿的霉味,温度低得刺骨,连呼出的气都凝成了白雾。
他裹紧长袍,一路快步往二楼走。
靴底踩在旋转的石阶上,发出的声响在空旷的城堡里回荡,听得人心里发慌。
艾德蒙边境伯的办公室在二楼最深处。
厚重的木门虚掩着,莱因哈特敲了三声门后,推门而入。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堪堪笼罩住宽大的办公桌。
他走至办公桌前。
自己的父亲——第八代艾德蒙边境伯,就坐在桌后。
深陷在宽大的座椅里,大半张脸都藏在阴影中。
莱因哈特站心脏砰砰直跳,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父亲......”
“回来了。” 沙哑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像是被砂纸磨过,又干又涩,仿佛随时会断气。
莱因哈特躬身行礼,五指因紧张而微微蜷缩,声音打颤:
“父亲,我回来了,苔溪镇…… 和我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哦?” 艾德蒙边境伯的声音里终于多了一丝波澜:“说说。”
“那里没有泥泞的土路,全是一种平整坚硬的路面。
踩上去比石板还扎实,就算下雨也不会沾泥。”
莱因哈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仿佛又看到了那座接待中心大楼:
“镇子上有一栋完全不同的高楼,外墙银灰,整面墙都是透明的。
不是水晶,却比水晶更透亮,阳光照上去能映出整片天空。
我和福伦走进楼里时,里面暖融融的,不是炉火熏出来的燥热,好像是柔和的暖风,非常舒服。”
他咽了口唾沫,语速加快了些:“楼里的椅子是软的,按下去还会弹回来,摸起来既不是绒布也不是皮革,怪得很。
连大楼的门都能自己滑开,根本不用手推。”
“还有......”他忍不住惶恐道:“他们在一个大平板屏幕上展示了一幅画。
父亲领地的建筑、甚至连街道上的人脸都画得一清二楚。”
咚咚!
艾德蒙老瘦如鸡爪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眼神阴鹜至极。
这是什么侦查手段?在苔溪镇就能发现他领地内的一举一动??
“顾明远呢?” 艾德蒙边境伯压下心中起伏,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情绪。
提到顾明远,莱因哈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他态度很坚决,提了三个条件。
索要黑石矿山以及......”他紧张道:“父亲之前命令米勒骑士的目的,还有给米勒骑士的魔药需要给苔溪镇十瓶,否则......”
“否则怎样?” 艾德蒙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
“顾明远未说透,但恐怕将会以此攻击我们。” 莱因哈特的声音细若蚊蚋,心里的恐惧又翻涌上来:
“父亲,华国的实力远在我们非常恐怖,绝不能得罪。”
办公室里陷入死寂,只有油灯芯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过了半晌,阴影里突然传来一阵嘎嘎的笑声。
像是厉鬼在夜枭,尖锐又干涩,听得莱因哈特头皮发麻。
“知道了。” 艾德蒙只轻飘飘地说了三个字,再无下文。
莱因哈特心里一紧,抬头看向办公桌后的阴影,追问:
“父亲,那矿山…… 我已许诺。
您之前的目的,还有那十瓶魔药......?”
话音刚落,艾德蒙原本瘫在座椅里的身体微微前倾。
昏黄的油灯恰好扫过他半边脸。
头发已经掉地没几根,耷拉在头皮上。
满脸褶子的苍老皮肤猛地绷紧,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戾的光。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莱因哈特浑身一哆嗦,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噎了回去,后背的冷汗唰地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