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玫瑰与琉璃的夜晚(上)(3/3)
整个上午,小洁如常工作:处理报销单、安排会议室、接听咨询电话。她效率甚至比平时更高,仿佛要用忙碌压制内心的波澜。只有我注意到,她平均每二十分钟就会不自觉地去摸颈间的琉璃吊坠——那个现实中张师傅送的护身符,梦境中林浩送的“结婚礼物”。
午休铃响时,小洁拿起包,对我点点头,无声地说:“走了。”
我看着她离开办公室的背影,纤瘦但挺直。三年前被前夫逼到净身出户时,她差点没挺过来。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她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是晨晨的哭声逼着她必须活下去。后来遇到张师傅,接触玄学,一步步重建内心秩序。她说玄学给了她框架,让混乱的痛苦变得可以理解、可以归类、可以面对。
但那些梦境,似乎正在挑战这个刚刚建立起来的框架。
小洁离开后,我无心吃饭,打开笔记本,开始整理凌晨记录的内容。根据时间线,我将小洁的梦境发展分为几个阶段:
第一阶段(半年前开始):重复性镜像梦境。内容固定,场景有限(家、社交场合、购物),角色行为模式化。小洁在此阶段只是被动经历,醒后常感窒息。
第二阶段(三个月前开始):梦境细节出现微小变化。小洁开始能在梦中通过琉璃吊坠获得短暂“清醒”,看见现实片段。她称之为“裂缝时刻”。
第三阶段(现在):出现互动性新角色,获得指向现实的具体信息,梦境与现实开始明确交叠。
我在第三阶段旁边画了个大大的问号,然后写下:“陆景明是谁?云隐茶馆是什么地方?为什么选中小洁?”
还有一个更深的问题我没写出来:为什么是我成为记录者?小洁选择向我倾诉,是因为我年轻、相对单纯、尚未被婚姻和现实压垮,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下午一点,我收到小洁的微信:“到了。就是这里。”
附带的照片上,是那扇我在网上看过的木门,蓝染布帘,篆体“云隐”匾额。现实中看起来比照片更古朴,门板上的木纹深刻如岁月刻痕。
“我进去了。”第二条信息。
然后,沉默开始蔓延。
等待的时间像被拉长的糖丝,缓慢而粘稠。我试图工作,却不断看手机。两点,三点,三点半。没有任何消息。
办公室的同事陆续下班,问我为什么还不走。我借口还有报告要写。
四点,手机终于响了。是小洁的电话。
“寒,”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异常,“我出来了。现在回家接晨晨。明天……明天我再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你还好吗?”我问。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但我没事,真的。明天见。”
通话结束。我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心中有无数疑问,但尊重她的选择。有些经历需要时间消化,尤其是当它可能动摇你对现实的基本认知时。
那晚,我梦见自己站在一扇木门前,门上没有字。我想推门,手却穿过门板,像穿过水雾。门内传来小洁的声音,很遥远:“寒,不要记录这个。这个不要写。”
我惊醒,凌晨两点。笔记本就放在床头,封面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我打开它,翻到新的一页,却不知该写什么。最终只写下日期和一句话:
“今日,小洁踏入云隐。归来时,眼神有异。等待明日讲述。”
然后我望向窗外。城市的夜空看不到几颗星,但我知道它们在那里,在光污染之上,在既定轨道上运行,遵循着物理规律。而小洁的梦境世界,似乎正在形成自己的规律——一种与现实相反、却又隐隐对应的规律。
我想起心理学课上教授的话:“梦境是潜意识的语言。但有时,这种语言太过清晰,清晰得像来自他处的信息。”
小洁的梦境,究竟是她内心的投射,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问题,或许连她自己也还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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