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墨缓步上前,从青鸾手中接过那个紫檀木匣。他并未立即打开,而是双手捧匣,目光缓缓扫过台下万千面孔,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力量:
“此匣之中,非金非玉,无玺无符。仅有一枚玉牌,上镌‘灵犀’二字。”他顿了顿,仿佛在追溯遥远的源头,“五十七年前,吾于利州江畔,曾以此二字,赠予一灵秀少女,嘱其‘常守本心’。彼时星火微茫,唯愿守护一人之初心不失。”
他轻轻打开木匣,取出那枚温润的墨玉牌,托于掌心。阳光照耀下,“灵犀”二字流转着内敛的光华。
“然世事沧澜,人心易变。守护一人之本心,终不可得。遂跨海而来,另辟天地,所求者,乃守护千万人之本心——使其免于恐惧,免于饥寒,免于不公,免于权力之异化与奴役。”他的声音陡然升高,目光如电,“此‘灵犀’之约,早已超脱个人,化为我华胥立国之精神内核:权力当服务于民,制度当护卫初心!”
他转向李恪,双手将玉牌郑重递出:“今日,吾以此‘灵犀’仿玉为凭,将守护华胥国民‘本心’之责,交予你手。愿尔持此玉,常自警醒:元首之位,非权柄之巅,乃责任之极;非荣耀之冠,乃荆棘之途。华胥未来,系于制度之稳固,更系于执掌制度者,是否永怀此‘灵犀’一念——权力源自民,当归于民,当用于民!”
李恪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以无比郑重的姿态,接过那枚看似轻盈、却重逾千钧的玉牌。指尖触及玉身温凉的刹那,他仿佛感受到无数期盼的目光、沉甸甸的托付,以及那份跨越时空的“守护”誓言的分量。他紧握玉牌,贴于心口,然后高高举起,让阳光再次照亮那两个字,朗声回应:
“恪,谨受此玉,谨记此言!必以此‘灵犀’为镜,常照己身,常省初心。华胥国民之本心所向,便是恪矢志不渝之方向;华胥制度之理性所规,便是恪不可逾越之藩篱!”
玉牌传承,无声誓言,却胜过千言万语。台下,许多人已泪流满面。
“礼,第三项——印绶交割,法统相承!”
青鸾上前,手中捧着一个铺着明黄绸缎的托盘,盘中赫然是华胥元首金印、调兵虎符、以及象征元首权力的玄鸟节杖。
东方墨亲手将金印、虎符、节杖一一捧起,再一一放入李恪面前另一个空置的托盘中。每一个动作都缓慢、清晰、充满仪式感。当最后那柄节杖落入盘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嗒”声时,法理上,华胥的最高行政、军事、象征权力,已完整移交。
“礼,最终项——新旧元首,共誓文明!”
在公孙先生的示意下,东方墨与李恪并肩立于文明柱模型之前,面向柱身镌刻的《华胥宪章》摘要浮雕。青鸾立于李恪侧后一步,象征着军事权柄已完成交割并宣誓效忠新元首与国家。
两人同执一份特制的誓词卷轴,声音合而为一,响彻云霄:
“皇天后土,四海万民共鉴:兹有华胥开创元首东方墨,依宪依法,将元首之职、之责、之权,尽付于民选继任李恪。”
“继任元首李恪,于此庄严立誓:余必恪守宪章,扞卫法治,忠诚服务华胥国民;必励精图治,发展民生,开拓文明疆域;必尊崇制度,接受监督,维护权力传承之理性与和平!”
“开创元首东方墨,于此郑重宣告:自誓词毕,余即卸任,不再享有元首职权。余与青鸾,仅以开创者之身,保留咨议之责,绝不行干预之实。华胥航船之舵,自此由继任元首执掌,余等愿为船上老卒,观星指路,不碰舵轮!”
“新旧交替,薪火相传。此誓,天地为证,日月为鉴,万民共督。若有违者,神人共弃!”
誓言诵毕,余音在广场上空袅袅回荡,融入海风,渗入阳光,仿佛镌刻进了这片土地的记忆深处。
东方墨后退一步,向李恪深深一揖。李恪侧身还礼,然后,他独自上前,立于坛顶最前方,第一次以华胥元首的身份,接受十万民众的注视。
短暂的寂静后,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掌声、乃至激动的哭泣声,如同压抑已久的洪流,轰然爆发,直冲云霄。人们挥舞着手臂、帽子、手帕,许多人相拥而泣。这不是对某个人的狂热崇拜,而是对一个新时代开启、对制度庄严运行、对自身权利得到尊重的由衷欢庆与巨大信心。
李恪望着台下沸腾的人海,胸中激荡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他握紧了掌心的“灵犀”玉牌,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来自历史与未来的双重托付。
东方墨与青鸾悄然退至坛边,将最中心的位置,完全留给了新的掌舵者。他们相视一笑,笑容中有欣慰,有释然,更有一种见证文明幼苗终于挺过风雨、开始自行生长的深沉喜悦。
阳光正好,文明柱顶的玄鸟铜像展开双翼,映着金光,仿佛随时会振翅高飞,带着这个新生国度的理想与誓言,飞向更广阔的未来。而千里之外,神都洛阳上空依旧阴云密布,那轮本该共享的明月,不知能否穿透厚厚的云层,照亮两个世界这截然不同的中秋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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