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位于灵枢峰南麓、与万民议事院大会堂比邻而立的建筑,并无传统宫殿的雕梁画栋、重檐叠瓦,而是呈现出一种迥异于时代的简洁、庄重与实用风格。巨大的花岗岩基座,线条明快的白色石质立面,宽阔的台阶与廊柱,以及镶嵌着大幅透明琉璃的窗户,无不彰显着华胥开国之初便秉持的理性与开放精神。这里,是华胥内阁日常议事、处理国家核心政务的中枢。
今日的政事堂主议事厅,气氛与往常略有不同。巨大的环形议事桌旁,座位被特意增加。除了固定列席的全体内阁成员——丞相李恪、监察院总长李弘、司法院首席李贤、外事院首席玄影、航运贸易及粟珍阁首席珊瑚、教学首席公孙先生、经济农工首席白范黎、医疗卫生首席苏蕙——之外,万民议事院本届轮值议长(一位德高望重、来自爪哇中洲的老学者),以及监察院负责律法审议的两位副总监,也应召在座。
更引人注目的是,元首东方墨与副帅青鸾,端坐于环形桌的主位。东方墨依旧是一身素雅的天青常服,青鸾则是利落的黛青箭袖,两人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那经由灵墟仙岛突破后愈发深邃圆融的生命气息,以及身为开创者与最高领袖的天然气场,仍让整个议事厅笼罩在一份沉静而肃穆的氛围之中。所有到场者,无论平日如何位高权重、挥洒自如,此刻皆正襟危坐,神色专注,心知今日之会,必将非同寻常。
众人面前,已摆放好简单的茶水和必要的文具。厅内光线明亮,从高大的琉璃窗投入冬日温暖却不灼人的阳光,将议事桌中央摆放的一盆君子兰映得翠意盎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檀木气息,唯有极轻微的呼吸声与衣物摩挲声,显得格外安静。
东方墨目光平和地扫过在座每一位重臣元老的脸庞,这些面孔,有的相识于微末(如李恪、玄影),有的因缘际会汇聚于此(如李贤、李弘),有的则在华胥成长过程中脱颖而出(如珊瑚、公孙先生等)。他们共同构成了华胥十年开拓的中流砥柱,也是他今日将要提出的历史性变革,必须与之同心、共议、同行的伙伴。
“诸位,”东方墨开口,声音清朗,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日召请大家前来,是有一事关华胥国本与未来百年的重大议题,需与诸公共议,共商,共决。”
他略微停顿,让众人的注意力更加集中,然后继续说道:“前几日,怀仁(李恪)与我有一番长谈。他回顾了近十年代理国政的历程,感慨良多,并提出,如今我与青鸾归国,国本已固,制度初成,他身为‘代理人’的历史使命已近完成,恳请我正式收回权柄,亲掌国政。”
此言一出,除了早已心中有数的李恪神色平静,以及身侧青鸾目光了然,其余众人皆是微微一怔,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东方墨与李恪之间逡巡。李弘眉头微挑,李贤目光沉静却隐含思忖,玄影眼神锐利似在评估,珊瑚面露讶异,公孙先生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白范黎与苏蕙交换了一个眼神。万民议事院的轮值议长,更是面露凝重。
东方墨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却并未就此深入,话锋一转:“怀仁(李恪)之心,出于公忠,其十年之功,华胥上下有目共睹,我亦深为感念。然则,此事经我数日深思,并与副帅反复商议,我们以为,简单地‘收回’权柄,并非对怀仁十年辛劳最好的答谢,亦非对华胥十年制度建设成果最好的肯定,更非对华胥未来最负责任的选择。”
他的语气逐渐加重,目光变得更加深邃明亮:“华胥立国,非为复刻旧制,另立新君。其根本所求,在于尝试一种文明存续与演进的新可能——一种不依赖英雄明主、不系于一家一姓,而依靠确立良好的制度、凝聚共同的理念、激发万民的智慧与力量,来实现长治久安、持续发展的可能。这十年,在怀仁主持下,在座诸公及万民同心协力下,万民议事院、内阁、监察院、司法院等机构从无到有,逐步运转;各项律令章程从草创到渐备;民生、经济、文教、科技、海贸皆有长足进步。这证明,我们当初设定的制度框架,是可行的,是有生命力的。”
他稍作停顿,让这总结性的肯定深入人心,随即抛出了核心议题:“然而,制度可行,仅仅是第一步。一个真正成熟的、能够超越朝代更替周期律的文明政体,其最关键、亦是最艰难的考验,往往在于最高权力的和平、有序、依规传承与更迭。纵观古今,多少帝国盛世,崩坏于权力交接的阴谋、动荡与血腥之中?其根源,便在于权力高度集中且缺乏制度化、程序化的交接规范,人亡政息,乃至人未亡而政已息。”
在座众人,尤其是出身李唐皇室、亲历过宫廷残酷斗争的李恪、李贤、李弘,闻言皆是心有戚戚,神色肃然。其余人等,亦深知大陆武周当前困局,根源亦在于此。
东方墨的声音愈发清晰坚定,如同金石掷地:“因此,我与副帅认为,面对怀仁的‘归还’之请,我们不应将其视为一次简单的权力复归,而应将其作为一个珍贵的历史契机——一个将华胥最高行政权力的‘产生’与‘交接’,彻底制度化、规范化、去人格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