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王仁佑脑中飞快地权衡起来。
太原王氏,听着显赫,实则自本朝以来,本支早已衰落。他们这一支更是旁系,父亲早逝,全靠自己勉强支撑门楣。王同皎是家族中唯一在军中崭露头角的子弟,是他全部的希望。可要在朝中真正站稳脚跟,仅凭军功不够,还需要靠山,需要人脉。
东宫……固然凶险。但太子终究是储君,是陛下亲立的皇嗣。陛下年事已高,龙体时好时坏,一旦……未来谁能说得准?张氏兄弟虽得宠,却无根基,嚣张跋扈,已惹众怒。若此时与东宫结亲,看似险棋,实则是雪中送炭。若将来东宫得势,王氏便是从龙之功,家族复兴有望。即便东宫最终未能翻身,只要处置得当,王家一个“仰慕郡主才德”的由头,也未必不能撇清……
更何况,王同皎已得罪张昌期,迟早会被张党视为眼中钉。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寻个倚仗。东宫再弱,也是储君,名义上仍是天下第二尊贵的存在。
这念头一起,便如野草疯长。王仁佑踱步的速度慢了下来,眼中精光闪烁。
“同皎,”他再次开口,语气已平静许多,“你当真……非郡主不娶?”
王同皎斩钉截铁:“侄儿心意已决。”
“哪怕前途莫测,祸福难料?”
“是。”王同皎目光灼灼,“大丈夫立于世,若连心仪女子都不敢求娶,何谈建功立业,护佑家国?”
王仁佑凝视他良久,终于长叹一声,坐回椅中:“罢了。你既如此坚决,叔父……便为你谋划一番。”
他沉吟道:“此事不能莽撞。需先探明东宫意向。郡主年已及笄,东宫为其择婿亦是常理。我王氏虽非顶级门阀,却也家世清白,你本人有军功在身,前程可期,并非没有可能。”他顿了顿,“但提亲理由,必须纯粹——只说是你对郡主一见倾心,慕其才德淑静,不论朝局,不论门第。态度要诚恳,礼物要厚重,但不可奢华惹眼。我会设法联系曾在东宫任职的旧识,先递个话,探探口风。”
王同皎闻言,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撩袍便要下拜:“多谢叔父成全!”
王仁佑扶住他,神色却依旧凝重:“同皎,此事成与不成,尚在未定之天。即便成了,你也要心中有数——娶了郡主,便是与东宫命运相连。从此之后,你肩上担着的,就不只是王氏一门的兴衰,更有储君一系的荣辱安危。这条路……注定不会平坦。”
王同皎肃然道:“侄儿明白。既做出选择,便不惧风雨。”
王仁佑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心中却已开始盘算具体细节,以及如何说服族中那些可能持反对意见的长老。
窗外,石榴红艳依旧。
一场基于真情实感,却注定无法脱离政治权衡的求亲,在这座简朴的宅邸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
同日稍晚,东宫密室
韦氏接到了通过韦贞传来的口信。
“王氏王仁佑,托旧日东宫属官递话,言其侄左骁卫中郎将王同皎,月前偶见郡主风仪,心甚慕之。闻郡主待字闺中,冒昧恳请,欲遣媒妁,正式提亲。言辞恳切,只论品貌,不及其他。”
韦氏听罢,面上无喜无悲,只是指尖在方几上轻轻叩击了两下。
“只论品貌,不及其他……”她低声重复,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弧度。
好一个“只论品貌”。王家这是既想攀附,又怕沾惹是非,故而将姿态放得极低,把动机粉饰得极纯。倒也聪明。
“太子殿下如何说?”她问韦贞。
韦贞低声道:“殿下听闻后,只是怔了怔,说‘如萱的婚事……你们看着办吧’,便又看着窗外发呆了。”
韦氏心中掠过一丝刺痛,随即被更深的决绝取代。她的丈夫,已经垮了。这个家,只能靠她来撑,来谋,来争。
“告诉那边,”韦氏缓缓道,“王氏清贵门第,王将军英名,妾身亦有耳闻。然郡主年幼,去岁又遭变故,心绪未平。且此等大事,妾身不敢擅专,需奏明陛下圣裁。请王家……稍安勿躁。”
她将“奏明陛下圣裁”几个字,咬得略重。
韦贞会意,躬身退下。
密室内重归寂静。韦氏独自坐着,眼中光芒明灭不定。
王家提亲,比她预想的更快,也更顺利。这说明,王同皎对如萱确有好感,且王家内部,至少王仁佑这一支,是下了决心要赌这一把。
很好。
她要的就是这份“决心”。只有利益深度捆绑,对方才会真正出力。
下一步,是如何让武则天同意。不能显得东宫主动,必须让陛下觉得,这是王家诚心求娶,东宫被动接受,甚至有些“不敢高攀”的无奈。要触动陛下心中那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