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当第二十一杯咖啡见底时,新的控制系统准备就绪。
“这次如果再失败,”助手低声说,“我们就没时间进行下一次尝试了。距离维度跳跃装置集成测试只有不到六十小时。”
萨米尔点点头。他知道时间紧迫,也知道这个实验承载的重量——不仅仅是科学探索,而是人类文明延续的可能。但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平静地说:“开始吧。”
第二次测试。
电场建立,薄膜开始振荡。这一次,高速摄像机的图像实时传入控制系统,算法每零点一毫秒计算一次表面形貌,调整电场分布。荧光信号稳定增长,零点能提取效率的实时计算值开始攀升:百分之零点一、百分之零点三、百分之零点七……
“突破百分之一了!”有人忍不住喊出声。
在卡西米尔效应研究中,百分之一的能量转换效率已经是突破性成果。但萨米尔的目标是百分之五——只有达到这个效率,零点能引擎才能为跳跃装置提供实质性帮助。
百分之一点七、百分之二点三、百分之三点一……
数据持续上升,但增速开始放缓。薄膜在长时间振荡下出现了新的问题:液态金属虽然能消除残余应力,但反复变形会导致温度上升,而温度变化又会影响表面张力,进而影响薄膜稳定性。这是一个新的反馈环,他们的控制算法没有考虑热效应。
“温度上升了十二开尔文。”表征组警告,“照这个趋势,三分钟后会超过汞镓铟合金的沸点。”
“启动主动冷却。”萨米尔早有准备,“在真空腔壁打开液氮循环管道,通过辐射冷却降低薄膜温度。”
液氮系统启动。但辐射冷却的效率有限,温度上升只是减缓,没有停止。百分之三点九、百分之四点二、百分之四点五……效率接近目标,但时间不多了。
萨米尔盯着实时数据,大脑飞速运转。他想起了自己父亲的金银匠作坊,想起老人如何处理一块过热即将熔化的银锭——不是强行冷却,而是顺势而为。父亲会把银锭移到工作台边缘,让它在空气中自然降温,同时用锤子轻轻敲击,通过机械振动促进热传导。
“调整振荡频率。”他下令,“从一百千赫兹降到五十千赫兹,但振幅加倍。让薄膜在每次振荡中有更多时间散热。”
频率调整。薄膜的振荡变得更深、更慢,就像从急促的呼吸转为深呼吸。温度上升曲线开始平缓,效率数据则继续攀升:百分之四点七、百分之四点九……
“百分之五!”
实验室里爆发出压抑的欢呼。但萨米尔没有庆祝,他盯着数据曲线——在达到百分之五后,效率开始出现微小但持续的波动,像心跳图上的心律失常。
“量子点阵列出现局部失谐。”他立即诊断出问题,“长时间振荡导致部分自组装分子链疲劳,量子点间距发生变化。我们需要……”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现象:在效率波动的同时,荧光光谱出现了一个新的微弱峰位,在六百八十纳米处,那是一个不应该出现的波长。
萨米尔调取了这个新峰位的详细数据。光谱显示,它不仅存在,而且以极其缓慢的频率在变化——每个周期长达十七秒,与薄膜的振荡频率完全无关。
“这是什么?”助手问。
萨米尔没有回答。他让控制系统暂停振荡,但新峰位依然存在。关闭电场,依然存在。甚至关闭所有外部激励后,那个微弱的光信号还在,就像黑暗中的一点萤火,微弱但顽强。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调出艾莉丝共享的数据——关于“宇宙背景悲鸣”和“抵抗印记”的研究。那些被收割的文明,会在宇宙结构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而那些印记的载体,据艾莉丝推测,可能是某种基于意识存在的拓扑缺陷,在特定条件下会与物质发生微弱的耦合。
“把光谱仪调到最高分辨率。”萨米尔的声音在颤抖,“我要看这个信号的精细结构。”
最高分辨率光谱显示,那个六百八十纳米的峰位不是单一峰,而是由无数极其接近的谱线组成的“森林”。每条谱线的强度都在随时间缓慢变化,变化模式呈现出复杂的自相似碎形结构。
萨米尔让方舟之心接入分析。三分钟后,艾莉丝的意识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萨米尔,你发现的东西……它不是我之前探测到的宇宙背景悲鸣。这是一个新的印记,一个更古老、更深刻的印记。”
“是什么?”
“这是宇宙本身的记忆。”艾莉丝的声音里有一种近乎敬畏的震撼,“不是文明的印记,是宇宙在演化过程中,每一次重大相变留下的‘伤疤’。大爆炸的余晖,暴胀时期的量子涨落,重子生成的不对称,甚至可能包括……时间箭头起源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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