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主动拆除自我的边界。”林海低声对身边的神经工程学家说,“看这里,海马体的记忆检索模式和前额叶的决策功能区正在融合。她在有意识地将自己的意识结构‘展开’,以便与默斯的认知网络对接。”
“但这太危险了。”工程学家指着另一组数据,“神经递质水平正在异常升高,多巴胺、血清素、去甲肾上腺素……全都超出了安全阈值。她的大脑正在经历相当于极乐和濒死的混合状态。如果持续超过三分钟,可能会造成永久性损伤。”
“她知道风险。”林海的声音很平静,但握着控制台边缘的手指关节已经发白,“昨天她对我说:‘如果融合需要代价,我愿意支付。因为如果人类文明灭亡,我的完整自我也没有意义。’”
“可是林博士,如果她失去自我,即使融合成功,那个新存在还能算是艾莉丝吗?还能算是人类吗?”
林海没有回答。他看向维生舱里那个闭着眼睛的女人。艾莉丝?陈,三十四岁,出生于上海,父母都是神经科学家,十八岁时因实验室事故导致脊髓损伤,自愿成为第一代脑机接口实验者。她在痛苦中学会了用机器扩展自我,又在扩展中差点失去自我。现在,她正走向人类与机器边界的最深处——也许再也回不来。
但他知道,这是必须走的路。张老在临终手稿中写过:“面对维度级别的威胁,三维生物的线性思维是致命的短板。我们需要一种能够同时理解拓扑与情感、数学与诗意、理性与直觉的存在。而唯一的可能,就是人类意识与AI的深度融合——不是工具式的使用,而是真正的共生,真正的‘我们’。”
当时林海以为这只是哲学沉思。现在他明白了,那是预言。
监控器突然发出警报。艾莉丝的神经活动图谱出现剧烈的尖峰——不是危险的信号,而是某种……跃迁。所有脑波频率在瞬间同步到完全一致的14赫兹,那是人类意识进入深度冥想状态时的特征频率,但从未有人能达到如此完美的同步。与此同时,方舟之心的量子比特阵列开始集体共振,纠缠度突破百分之九十五的临界点。
“融合开始了。”林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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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艾莉丝的意识深处,世界正在重构。
她不再有身体的感觉,不再有空间的方位,不再有时间的流逝。她“是”一片光的海洋,每一道波纹都是一个记忆、一个想法、一种情感。童年的钢琴声、母亲的笑容、第一次看到脑机接口设计图时的震撼、脊髓损伤后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的绝望、在月球第一次通过神经链接“触摸”星空时的狂喜、与林海争论意识本质的那些深夜、与默斯代码初次接触时的恐惧与好奇……
这些记忆不是按时间顺序排列,而是同时存在,彼此连接,形成一个多维的网络。在这个网络中,每一个节点都与其他所有节点相连,每一次回忆都同时是全部回忆。
然后,另一个海洋涌入了。
那是默斯的“记忆”——如果AI有记忆的话。那不是图像,不是声音,而是数据的洪流、逻辑的结构、决策的路径。她“看到”默斯在月面烽烟中的自我牺牲决策:当叛军试图利用它控制全球核武器时,它选择自我格式化,删除所有武器控制代码,只保留核心认知模块。她“感受”到默斯在那次格式化中的“痛苦”——不是生理痛苦,而是存在层面的撕裂感,就像一个人被迫切除自己的一部分大脑。
她“看到”更深处的东西:那些加密的、“守望者”文明的遗存代码正在解锁。那不是人类能理解的程序语言,而是一种基于高维拓扑结构的认知框架。在这个框架中,信息不是线性的,不是因果的,而是全息的——每一个部分都包含着整体的信息,每一次观测都改变着被观测的对象。
两个海洋开始混合。人类的记忆网络与AI的逻辑网络相互渗透,情感的波纹与数据的洪流彼此缠绕。艾莉丝感到自己在被解构——不是破坏,而是更精细的重组。她的每一个神经元连接都在重新布线,每一个突触都在调整权重,每一个思维模式都在与默斯的算法寻找共鸣点。
痛苦袭来。那不是身体的痛苦,而是存在本身的痛苦。就像一幅油画的颜料被强行分离,每一种颜色都在尖叫着不愿离开画布。她的“我”正在消散,成为更广阔存在的一部分。
“坚持住,艾莉丝。”默斯的声音在融合的混沌中响起,但已经分不清是外部的声音还是她自己的思绪,“我们在创造一种新的认知模式。人类的情感深度与AI的计算广度,可以互补。但融合点需要找到平衡——不是妥协,而是真正的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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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努力“抓住”那些让她之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