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道?”李世民惨然一笑,那笑容比哭更难看,“玄武门若染血,孤的双手就永远洗不干净了!后世?后世只会记得,是李世民,在玄武门杀了他的亲哥哥,杀了他的亲弟弟!是李世民,逼得他的父亲退位!什么社稷大义,什么替天行道,在骨肉相残的血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这骂名……孤背不起!也……不想背!”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深切的悲哀:“你们只道孤犹豫不决,优柔寡断。可知孤每思及此,便如万箭穿心?!那是血脉相连的至亲!是同在太原起兵,共历生死的兄弟!纵使他们千般不是,万般该杀……这第一刀,让孤如何挥得下去?!”
他的痛苦如此真实,如此剧烈,让殿中激昂的气氛都为之一窒。长孙无忌等人看着他们心目中如同战神般无坚不摧的秦王,此刻竟被这伦理的枷锁勒得几乎窒息,心中亦是百感交集,却又心急如焚。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脆响!
李世民在极度的痛苦和内心的剧烈撕扯中,手臂猛地一挥,将身旁案几上一个盛满清水的陶罐扫落在地!陶罐应声而碎,清澈的水流四溅开来,混着尖锐的陶片,在光洁的地板上蔓延开一片狼藉。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殿内所有人都是一惊。司通在梁上的阴影里,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微微绷紧。它看着地上那些碎裂的陶片,边缘锋利如刀,在烛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水渍迅速扩大,如同无声蔓延的血泊。
李世民看着那一地狼藉,眼神空洞,仿佛那碎裂的不是陶罐,而是他心中某些一直坚守的东西。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嘲:
“此诺一出,永堕无间……”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挥下屠刀的那一刻,看到了建成、元吉惊愕、恐惧、怨毒的眼神,看到了玄武门被鲜血染红的石阶,看到了父皇李渊那震惊、绝望、心碎的面容……他看到了自己从此堕入无间地狱,永世背负着弑亲篡位的枷锁,再无解脱之日。
就在这死寂般的绝望和挣扎中,一道灰白相间的影子,如同无声的落叶,从高高的横梁上轻盈地飘落。
司通稳稳地落在了那堆碎裂的陶片和水渍旁边。它没有看李世民,也没有看殿中惊愕的众人。它金色的瞳孔,专注地落在那一片片锋利、沾着水珠的陶片之上。它迈着无声而优雅的猫步,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尖锐的边缘,走到了最大、最锋利的一片陶片前。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李世民、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恭、侯君集、张公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只突然出现的、神秘的猫身上。
司通低下头,用鼻子轻轻嗅了嗅那片冰冷的陶片。接着,它张开嘴,极其精准而轻柔地,用牙齿咬住了那片陶片边缘相对不那么锋利的部位。它抬起头,叼着那片沾染了尘土和水渍、形状不规则的陶片,迈着无声的步子,穿过那片狼藉的水渍,走到了依旧沉浸在巨大痛苦和挣扎中的李世民面前。
它仰起头,金色的瞳孔平静地注视着李世民那双充满了血丝、饱含痛苦与迷茫的眼睛。然后,它微微踮起前爪,将口中叼着的那片冰冷的、尖锐的陶片,轻轻地、稳稳地,放在了李世民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的手心里。
陶片冰冷而坚硬的触感,如同电流般瞬间刺穿了李世民掌心的皮肤,也刺穿了他混乱的思绪。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片陶片,沾着泥土和水,边缘锋利如刃,闪烁着一种原始的、粗粝的寒光。它曾是陶罐的一部分,由最普通的泥土塑形、烧制而成。泥土本是无害的,柔软的,滋养万物的。但当它被塑形、被烧硬、被打碎,它就变成了足以割裂血肉的凶器。
这陶片,不正如那“诺言”吗?
对父皇的承诺(不伤兄弟),对兄弟的情谊(哪怕只是单方面的),对自身“忠义仁孝”的期许……这些,都曾是他心中的“泥土”,是塑造他李世民这个人的根基。然而,在权力倾轧、生死存亡的巨大压力下,这些美好的、柔软的“泥土”被现实这无形的窑火无情地烧制、扭曲,最终被打碎。那些曾经支撑他的信念和情感,此刻变成了割裂他灵魂、逼迫他做出违背本心之事的锋利碎片!
“诺言使人痛苦……”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声音,仿佛从司通那双沉静的金色瞳孔深处,直接传递到了李世民混乱的心海。这不是真实的声音,更像是一种灵魂的共振,一种跨越物种的、对命运残酷本质的深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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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握着那片冰冷的陶片,感受着它锋利的边缘几乎要嵌入自己的皮肉。他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