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骞闻声,艰难地在颠簸的骆驼背上扭过头。当他看清司通的行为时,饶是历经风浪、心志坚韧如他,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只见司通正趴在那堆矿石旁,小小的头颅埋在一堆碎石和崩裂的矿石碎块里,灰白色的毛发上沾满了黑色的岩粉和绿色的铜锈。它锋利的牙齿正啃噬着一块相对小些的矿石,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声。那专注而……甚至带着一丝满足的姿态,与它平时慵懒或机警的模样判若两猫!这景象完全颠覆了张骞对“猫”这种生灵的所有认知!
队伍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士兵们纷纷侧目,脸上写满了惊疑和恐惧。在这荒无人烟、风雪肆虐的绝地,任何超出常理的事情都足以引发恐慌。
“妖……妖物?!”一个年轻的士兵声音发颤,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环首刀柄。
“闭嘴!”甘父厉声呵斥,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深知这只猫的奇异,更明白它对大使的重要性。他深吸一口气,驱马上前几步,来到张骞身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急促地说:“大使!此猫非凡!自月氏营地起,我就觉其有异!食铁……这绝非寻常猫狗所为!怕不是……怕不是那‘星铁’引来的精怪?或是……天降灾异之兆?”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深深忌惮。
张骞的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他死死盯着司通。那小小的身影依旧在啃食着矿石,对周围的骚动似乎浑然不觉。是精怪?灾异?还是……张骞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出月氏圣坛上那块黝黑冰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星铁”。难道……这猫的异变,当真与那诡异的天外之物有关?一股寒意,比高原的风雪更甚,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噤声!”张骞最终沉声低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压下了士兵们的议论,“山野之猫,饥不择食,偶食矿石,或有其因。休得胡言乱语,惑乱军心!继续赶路!”他强作镇定,下达了命令。但那双看向司通背影的眼睛,深处却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疑虑。这只从月氏营地开始就一直跟随他们的猫,身上笼罩的迷雾,似乎比这帕米尔高原的暴风雪更加浓厚而危险。它究竟是什么?
队伍在压抑的气氛中重新启程。司通似乎终于“吃饱”了。它停止了啃食,抬起头,伸出带着细小倒刺的舌头,慢条斯理地舔舐着嘴角和爪子上的岩粉与铜锈。金色的瞳孔恢复了平日的深邃,只是那眼底深处,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漠然的疏离。它看也没看张骞和甘父惊疑不定的目光,轻盈地几个纵跃,重新跳回了骆驼背上的驮筐夹缝里,蜷缩起来,仿佛刚才那骇人听闻的一幕从未发生。
翻越了如同天堑般的葱岭山口,死亡的气息并未消散,而是化作了另一种形态,更加广阔,更加沉默,也更加令人绝望。
眼前,是塔克拉玛干沙漠东缘的浩瀚沙海。没有月氏河谷的丰饶绿意,没有帕米尔高原的嶙峋险峻,只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死寂的、流动的黄色。沙丘连绵起伏,如同凝固的、巨大的金色波浪,一直延伸到天地相接的混沌之处。烈日当空,无情地炙烤着大地,空气被高温扭曲,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晃动、蒸腾。脚下的沙砾滚烫,隔着破旧的靴底都能感受到那灼人的热度。风是干燥的,带着沙粒,吹在脸上如同砂纸摩擦,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滚烫的火焰和粗糙的沙尘。
这是一片名副其实的死亡之海。生命在这里绝迹,只有无边的黄沙和永恒的寂静,以及那无处不在、能将灵魂都烤干的酷热。
使团的队伍如同几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被抛入这金色的炼狱。驼铃单调而沉闷的“叮当”声,被无垠的寂静吞噬得几不可闻,更添几分凄凉。水囊早已干瘪,嘴唇干裂出血口,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喉咙撕裂般的剧痛。士兵们眼神呆滞,步履蹒跚,机械地跟在骆驼后面,在滚烫的沙地上留下两行深深浅浅、很快又被风沙掩埋的足迹。绝望,像沙漠本身一样沉重,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司通的状态比其他人更加糟糕。离开了蕴含金属矿脉的山区,这纯粹的沙海对它而言就是一片能量彻底枯竭的绝地。之前啃食的矿石带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补充,在持续的高温炙烤和极度缺水下,早已消耗殆尽。灵能的彻底枯竭,让它的身体对恶劣环境的抵抗力降到了冰点。
致命的脱水感如同无数细小的针,从内而外地刺穿着它。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火燎般的痛楚。原本光滑的皮毛失去了光泽,变得干枯蓬乱,紧贴在嶙峋的骨架上。金色的瞳孔黯淡无光,甚至有些浑浊,眼睑沉重得几乎无法抬起。它趴在骆驼背上的驮筐里,随着骆驼的步伐无力地摇晃着,像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玩偶。意识,在这无情的酷热和干渴中,正一点点地滑向混沌的深渊。
恍惚间,那无边的金色沙海开始扭曲、变形。滚烫的黄沙不再是沙,而是熔融流淌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绿色粘稠液体!巨大的、钢铁铸造的、布满尖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