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条路,清晰,冷酷,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选择”。
不再是神谕般的命令,不再是毫无道理的压榨与驱使,而是给出了选项。尽管这选项背后,依旧是不容置疑的强势。
九万神军一片哗然,低低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响起。卸甲归家?他们中许多人世代为神军,除了打仗操练,几无其他谋生技能,家又在何方?留下?与那些曾经的矿奴、叛逆为伍?心理上的落差与抵触何其巨大!离开?失去神君与郡城依托,他们这支孤军又能去往何处?天下虽大,何处能容得下他们这些“前朝余孽”?
敖磐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老吴头,嘶声道:“岩砾……大人,就如此放心,让我等九万大军自决去留?不怕我等假意归降,伺机反扑?或是集结起来,仍是祸患?”
老吴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似怜悯,又似嘲弄:“敖将军,你以为,大人会在意吗?”
他抬手指了指身后那座残破却沉默的城池,又指了指天空——那里,九曲禁灵大阵的光晕正在缓缓消散,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无处不在的“沉重”感,却弥漫在天地之间,仿佛整片山河的重量都悄然倾斜,压向了砺石城的方向。
“神君携三千里山河之势而来,结果如何?九万大军围城数日,结果如何?大人的目光,早已不在此处了。”
老吴头收回手,淡淡道:“三条路,自己选。三个时辰,自己把握。是生是死,是去是留,大人给了你们选择,这已是天大的恩典。莫要……自误。”
说完,他不再多言,带着两名石军队长,转身便走,重新回到了那扇敞开的城门内,城门缓缓闭合。
留下九万神军,在旷野的风中凌乱。
三个时辰。
煎熬的三个时辰。
有士兵开始默默脱下身上的甲胄,丢下手中的兵器,三三两两,朝着远离郡城和砺石城的方向蹒跚离去,背影萧索。他们选择了第一条路,尽管前路茫茫。
也有小股部队在低级军官的带领下,沉默地走向砺石城,在指定的区域放下武器,接受石军的初步盘查与登记,眼神中充满了忐忑与一丝认命。他们选择了第二条路,或许是为了生存,或许是真的无路可走。
更多的人则在原地彷徨、争执、甚至爆发了小规模的内斗。敖磐试图重新收拢部队,但响应者寥寥。神君之死与岩砾那碾压般的力量,已经彻底摧毁了这支军队的凝聚力与战斗意志。最终,敖磐在一众亲卫的拼死护卫下,带着不到五千人的死忠部队,仓皇朝着远离砺石城和郡城的荒野方向退去,选择了第三条路中的“离开”。
三个时辰后。
砺石城外,留下的神军约有三万余人,大多神情麻木,兵器甲胄堆积如山。更多的人,则已散去。
城门再次打开,这次出来的是一队队手持石镐、眼神警惕的石军。他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收缴堆积的武器,将留下的神军分批带入城内早已划出的空旷区域,进行更详细的登记、甄别。
整个过程,并无多少喧嚣。败军的颓丧,胜利者的淡然,形成一种诡异的平静。没有欢呼,没有庆祝,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而此刻的岩砾,并未关注城外的收尾。他盘坐于禁地院落那方灰黑色的石台上,双眸微闭,心神却仿佛分成了数缕。
一缕,遥遥感应着郡城方向。那枚没入神宫的“混沌山岳印”,正如同一个无声的漩涡,缓缓吸收、梳理着因金岳神君陨落而狂暴紊乱的郡境地脉之气,并将其打上属于“混沌”与“归墟”的全新烙印。神宫内的混乱与争夺,在印玺那无形的、沉重的威压下,正逐渐变得……安静。不是平息,而是一种被更强力量威慑下的死寂。这枚印,就像一块投入沸水的玄冰,镇不住所有的沸腾,却能让最中心区域冷却、凝固。
另一缕心神,则沿着那冥冥中的联系,投向更遥远的、神朝核心的“万神殿”方向,与那潜伏已久的神念化身共鸣。
万神殿地下,愿力熔炉深处。
那缕神念化身,已然膨胀、壮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它不再是一缕细微的意念,而是化作了一片流淌在愿力洪流阴影中的、粘稠的、充满归墟死寂意韵的“墨色潮汐”。
金岳神君的陨落,以及其与“祖岳意志”连接被强行切断引发的天地法则震荡,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巨石,对依托于香火愿力与天地法则稳定性的神道体系造成了难以估量的冲击。愿力熔炉那庞大而精密的运转系统,出现了数百处大大小小的“故障”与“淤塞”。
神念化身蛰伏的这片“墨色潮汐”,趁机而动。
它不再满足于腐蚀节点、延迟反馈。它开始如同最贪婪的癌细胞,沿着愿力流转的管道、沿着神力疏导的纹路、沿着维持熔炉运转的核心阵法缝隙,疯狂地蔓延、渗透、复制自身!
它所过之处,精纯的愿力被污染上“怀疑”与“虚无”的杂质,神力的运转变得滞涩扭曲,阵法的光芒迅速黯淡。更可怕的是,它开始尝试“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