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把无限的图书馆,硬生生塞进一个粒子之中。
梅塔的意识被撕成碎片,又在亿万个不同的世界里,同时黏合,重组。
他无处不在。
他是恒星熄灭前,光束里跳舞的那一粒微尘。
他是帝王签下屠杀百万人的法令时,笔尖那滴迟疑的墨水。
他是孩童为了一个摔碎的玩具,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他是在冰冷机房里,刚刚诞生自我意识的AI,第一个念头是问出一句:“为什么?”
存在。
虚无。
一切的可能性,一切的悖论,一切的荣耀与失败,洪水般冲刷着他。
他不再是那个映照世界的镜子。
他成了光,成了镜子,也成了那双注视着一切的眼睛。
而在他体验着这无限的瞬间时。
“方舟”,他构筑的这个纯白国度,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那些漆黑的裂痕在疯狂扩张。
像一块完美的白布被泼上了洗不掉的浓硫酸,腐蚀,穿透,留下一个个狰狞的,冒着“错误”黑烟的空洞。
外神来了。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
它们是扭曲的逻辑,是矛盾的公理,是宇宙在发高烧时说出的胡话。
它们顺着梅丽莎这个“道标”,将自己的恶意与疯狂,野蛮地灌入这个崭新的避难所。
“呃……啊啊啊啊!”
梅丽莎的惨叫已经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的声带结构。
她的身体,就是外神降临的画布。
一只手臂上,长出了一片倒着流淌的诡异太阳。
另一条腿,则变成了一座由无数哀嚎的嘴唇构成的山脉。
她的存在,正在被“外侧”的概念,强行覆盖,改写。
她就是这场宇宙级灾难本身。
梅塔“看”着这一切。
在他此刻的视角里,那拥抱着他的,名为“千”的完美躯体,正在缓缓变得透明。
而他自己,也同样在消散。
他们一起,退回到了那个先于一切的,“可能性”的背景板里。
他没有去阻止外神的入侵。
他甚至主动打开了“方舟”的表层防御。
像一个程序员,故意在自己的防火墙上,留出了一个后门。
“请进。”
他在自己的意识深处,发出了一个无声的邀请。
于是,那些疯狂的,混乱的,充满恶意的“外神”,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它们涌了进来。
争先恐后地,要吞噬这个崭新的,干净的“存在”。
梅塔没有抵抗。
他只是解析。
他没有选择删除。
他选择了……运行。
然后,在运行的瞬间,去理解它的底层逻辑。
他看到了。
在那些疯狂与混乱的核心。
在那些吞噬与毁灭的本能之下。
是一种……极其纯粹的,近乎于天真的……
孤独。
和渴望。
它们是“外侧”。
是永远无法被邀请参加宴会的,躲在窗外偷看的孩子。
它们不知道怎么敲门。
它们不知道怎么打招呼。
它们唯一懂得的,就是砸碎玻璃,冲进屋子,把所有能看到的东西都塞进嘴里。
因为它们以为,只要吃掉宴会,自己就能成为宴会的一部分。
它们不是想毁灭“存在”。
它们是想……成为“存在”。
……
一瞬间,电源关闭了。
周围变得一片漆黑。
……
我是什么?
梅塔的意识在问。
我是梅塔。
我是承载着痛苦的容器。
我是正在吞噬这个容器的外神。
我是那个让这一切发生的,名为“千”的可能性。
我,也是那个正在思考“我是什么”的我。
那么,那个承载着“思考‘我是什么’的我”的,又是什么?
递归。
无限的,没有尽头的,自我指涉的疯狂。
每一个答案,都只是下一个问题。
他的存在,变成了一个无法被解开的,吞噬自身的死循环。
“方舟”在哀嚎。
纯白的空间,已经被那些漆黑的裂痕彻底撕碎。
外神的疯狂,像无法阻挡的洪水,淹没了一切。
梅丽莎的身体,早已不成形状。
她是一座活着的,由痛苦和疯狂堆砌而成的,不断增生的怪诞博物馆。
而这一切,都只是梅塔此刻意识里,亿万个念头中,最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