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地,把头转了回来,正对着梅塔。
兜帽的阴影下,那双黑色的眼睛沉得像是一口不见底的古井。
“你凭什么来判断我?”
她的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种属于顶尖掠食者的,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梅塔依旧保持着那个歪头的姿势,脸上挂着不变的温和笑容。
他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压力。
“因为这就是事实。”
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梅丽莎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事实?”
她向前踏了一步,拉近了与梅塔的距离。
“我们龙族,天生如此。”
“精神的绝对稳定,是为了无限向上蜕变的基础。”
“情感是我们必须摒弃的杂质。”
“冷血,才是我们的常态。”
这是刻在血脉里的本能,是她们这个种族能够从无数厮杀中延续至今的唯一法则。
听到她的话,梅塔那双纯白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些许诧异。
他眨了眨眼,那份恒定的笑容终于被打破,转为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好奇。
“龙?”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尾音微微上扬。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在我来的那个时代,龙,是天灾的具象化。”
梅塔的语气很认真,像是在探讨一个严肃的学术问题。
“是地震,是海啸,是火山喷发。”
“是无可违逆的,庞大而暴虐的自然现象。”
“天灾?”
梅丽莎咀嚼着这个词,忽然低低地笑了出来。
那笑声里带着浓重的讥讽。
“你说的没错。”
她抬起眼,黑色的瞳孔里翻涌着某种古老而残酷的东西。
“龙,确实是天灾。”
“但不是自然现象。”
风沙吹动她破旧的兜帽边缘,露出她苍白的下颌。
“我们是靠无尽的厮杀,才从无数同类中爬出来的怪物。”
“每一头活到最后的龙,脚下都踩着千万同族的尸骸。”
“所以,说我们是天灾,也没错。”
“因为我们本身,就是一场为了进化而发动的,永不停歇的战争。”
永不停歇的战争。
梅塔重复着她的话,脸上的笑容敛去,转为一种深沉的思索。
他那双纯白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
“这么看来。”
“龙和人类,其实很相似。”
话音落下。
梅丽莎缓缓抬起头。
“相似?”
梅塔转过身,仰头望向那片灰败、破碎的天空。
“我有点理解……第十纪元了。”
他的话语很轻,与其说是在对梅丽莎说,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梅塔没有回答。
看向天边一道巨大的世界裂缝。
那道裂缝狰狞地撕裂了天幕,从中垂下一道缓慢流淌的瀑布,折射着一种怪异的、令人目眩的七彩光晕。
梅塔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纯粹的赞叹。
“好美。”
梅丽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嫌恶。
“美?”
她嗤笑出来。
那是世界溃烂的伤口。
是规则在往外渗着脓水。
梅塔把头转了回来。
他脸上的温和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神性的平静与笃定。
那双纯白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她。
“是的。”
“美。”
“旧的秩序,旧的规则,旧的一切,都在这里被撕碎了。”
“你不觉得……很干净吗?”
梅塔转过身,环视着这片广袤无垠的废墟。
断壁残垣,钢筋裸露,文明的残骸像是巨兽的尸骨,沉默地铺展到地平线的尽头。
“我还是人类的时候。”
他的语气很轻,带着一点点回忆的温度。
“我曾经……非常渴望能从人类的社会关系里挣脱出来。”
“不再理会那些条条框框,不再被无形的线牵扯着,不再扮演任何一个角色。”
“只是作为‘我’存在。”
他说着,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近乎怀念的笑容。
梅丽莎脸上的怒火瞬间凝固了。
她愣愣地看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几秒钟后,一声嗤笑从她喉咙深处滚了出来。
那笑声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与鄙夷。
“挣脱?”
她抱着手臂,上上下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