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的香火,带着一股呛人的烟灰味。
混杂着信徒们或虔诚、贪婪的祷告,在大殿内缭绕不散。
香案上,梅雪隐于阴影之中,冷冷地看着王济川跪在蒲团上。
对着城隍爷的泥塑金身,磕头如捣蒜。
“求城隍爷显灵,保佑小人王济川,千万别让那穷书生封云亭,坏了我的锦绣前程……”
他口中念念有词,额头撞击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身后,站着个贼眉鼠眼的跟班,正是当年的三只手。
此刻他手里提着食盒,里面装着全猪全羊的三牲祭品。
盯着前面的王济川,露出一丝不屑与怨毒。
自从王济川用梅雪的玉镯碎片、讨好知县后,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如今他,早已不把三只手这个“功臣”放在眼里,不过是用他时才假以辞色。
“大人放心,”三只手凑到王济川耳边,压低声音,像毒蛇吐信。
“小的已经派人,死死地盯着那封云亭了。
只要他敢把那幅绣品送出城,就让他和那绣品一起,永远消失,回不了京城!”
王济川满意地点点头,从袖中摸出一锭元宝,随手扔在三只手脚边。
“办得好!等本官再升一级,做了知府,少不了你的好处!”
梅雪的魂魄,在香案下听得咬牙切齿,周身的阴气都因愤怒而剧烈波动。
这三年来,她眼睁睁看着王济川步步高升,看着三只手用昧心钱盖了新房,娶了小妾。
而她的父亲却含恨而死,春桃疯疯癫癫,在街头乞讨,受尽苦难。
“等着吧……”梅雪的魂魄在香案下,握紧拳头。
虚幻的指甲,仿佛要深深嵌入掌心,“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三日后,封云亭果然如约,来到梅家早已荒废的旧宅。
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风尘仆仆。
显然这几日为了避开耳目、安全送出绣品,耗费了大量心神。
“公子辛苦了。”梅雪从老梅树后走出,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透明。
“小女子略备薄礼,感谢公子仗义相助。”
封云亭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几碟精炒小菜,色香味俱全。
还有一壶温好的桂花酒。
菜香扑鼻,竟不像是阴曹地府该有的食物。
“这是……”他惊讶地看着梅雪,眼中满是疑惑。
“是我托城隍庙的小鬼,从城南最好的酒楼里,买来的人间吃食。”
梅雪的笑容有些狡黠,带着一丝少女的俏皮。
“公子放心,无毒无害,只是花了些银钱。”
两人相对而坐,虽一在阳一在阴,却也生出几分知己之意。
封云亭喝了口酒,暖意流遍全身,他忽然放下酒杯,认真地看着梅雪:
“那幅绣品,我已经托人送往知府衙门了。只是不知何时能有回音。”
“快了。”梅雪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王济川这几日心神不宁,定是做贼心虚。
只要知府大人看到绣品,定会彻查此案。”
封云亭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忍与担忧:
“你我人鬼殊途,即便报了大仇,你又能如何?
总不能永世徘徊于此。”
梅雪笑容黯淡,幽幽一叹:“报了仇,我就能了无牵挂,安心投胎了。只是……”
她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不舍,偷偷瞥了一眼封云亭。
封云亭读懂了她眼中的情愫,心中一荡,当下郑重承诺:
“你我相识一场,也算三生有幸的缘分。
若你能投胎转世,晚生定当去你家提亲。
只要找到一个……让投胎后的你,能够打开前世记忆的方法,我们就能在一起。”
封云亭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他从怀中取出那幅《寒梅傲雪图》的残片,那是梅女当初赠予他、用以证明身份的信物。
他指着残片上那朵,用金线绣成的、在风雪中绽放的梅花,对梅女说道:
“我听闻,人死之后,若有极大的执念,会在魂魄上留下印记。
而这印记,往往会化为身体上的胎记。
你这梅花绣品,是你清白与傲骨的象征,也是你最大的执念。
到那时,我便以此金线梅花为引。
待你投胎转世之后,我会寻遍天下,找寻身上带有梅花形胎记的女子。
那胎记所在之处,便是你魂魄的印记。”
封云亭接着说。
“待我找到你,我会用这残片上的金线,轻轻触碰那胎记。
金线是你亲手所绣,蕴含你的魂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