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昌府书生王文,年少时便以诚实敦厚闻名乡里。
这年他离家远游,来到荆楚之地。
一日,行至六河地界,天色将晚,便寻了一处旅店歇脚。
安顿好行囊后,他信步踱至门外,欣赏这异乡风物。
暮色四合,街市渐次点亮灯火。
正闲看间,忽听有人惊喜唤他:“文弟!可是王文兄弟?”
王文循声望去,只见一人风尘仆仆,衣着却颇为光鲜,竟是多年未见的同乡赵东楼!
这赵东楼早年离家经商,据说在南方闯荡,颇有些家底,只是行踪不定,已有数年杳无音信。
他乡遇故知,两人皆喜出望外。
赵东楼热情地拉着王文的手:“文弟,真没想到在此地遇见你!快,到愚兄落脚处坐坐,好好叙叙旧!”
不由分说,便将王文引至附近一处宅院。
推门而入,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
厅堂内,一位妆容艳丽的美人正倚窗而坐,见有生人进来,也不回避,只抬眼好奇地打量着。
王文自幼读圣贤书,何曾见过此等阵仗?
顿时面红耳赤,尴尬得连连后退,恨不得立刻转身逃走。
赵东楼见状,哈哈大笑,一把拉住王文胳膊:“文弟莫慌!”
随即朝那美人使了个眼色,“妮子,你先下去吧。”
那美人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去。
赵东楼将王文按在座位上,解释道:
“文弟见笑了。
此处是个小勾栏院。
愚兄常年在外奔波,客居于此,不过是图个方便,暂借一室安歇罢了。”
说话间,方才那唤作“妮子”的美人又几次三番进来添茶倒水,眼波流转,不时在王文身上打转。
王文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只觉得这地方绝非久留之地,几次想起身告辞。
赵东楼却兴致正浓,硬是拉着他不放,吩咐下人备下酒菜,要与王文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王文心神稍定,忍不住问道:“赵兄,此间……究竟是何所在?”
赵东楼啜了口酒,笑道:
“方才说了,勾栏之地。
鸨母吴氏,手下有几个姑娘。
愚兄是常客,与她们相熟。
你只管安心喝酒。”
正说着,门外廊下,一个轻盈的身影悄然经过。
王文下意识抬眼望去,目光瞬间被牢牢吸住。
那是一位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素净的淡青衣裙,不施粉黛,却眉目如画,清丽脱俗。
她似乎察觉到王文的目光,脚步微顿,一双剪水秋瞳盈盈回望。
眼波清澈流转,含着几分羞涩,几分好奇,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她仪态娴静温婉,步履轻盈,仿佛不沾人间烟火,在灯火阑珊处,宛如月宫仙子偶然临凡。
王文只觉得心头被重重一击,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涌遍全身,方才的局促不安瞬间被一种奇妙的失神所取代,竟看得痴了。
赵东楼何等精明,立刻察觉王文失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了然一笑:
“哦?文弟看上了那丫头?那是鸨母的二女儿,小名叫鸦头,今年刚满十四。”
“鸦头……”王文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目光仍追随着那消失在门外的倩影。
“是啊,”赵东楼压低声音,“这丫头性子可倔得很。
多少富商公子,捧着大把银子想梳拢她,鸨母乐得合不拢嘴,她却死活不肯。
为此没少挨鸨母的鞭子,哭得可怜。
鸨母看她年纪尚小,也就暂时作罢,只待价而沽罢了。”
听闻此言,王文心中一阵刺痛。
那惊鸿一瞥的绝美姿容,竟陷于如此污浊之地,还要忍受鞭笞之苦!
他低下头,默然无语,心中翻江倒海,方才的惊艳此刻全化作了怜惜与不平。
酒也喝不下了,话也接不上了,只是痴痴地坐着,仿佛魂魄已随那少女而去。
赵东楼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好笑,故意打趣道:“文弟若真有意,愚兄倒可以替你做个媒人,如何?”
王文猛地惊醒,连连摆手,脸上臊得通红:“赵兄莫要取笑!此念……此念万万不敢有!”
口中虽如此说,眼神却飘忽不定,双脚如同生了根,天色已晚,竟丝毫没有告辞的意思。
赵东楼何等老练,早看穿王文的心思。
他知鸦头性情刚烈,此事多半不成,但见王文情根深种,又念及同乡之谊,便半真半假地再次开口:
“文弟何必扭捏?若真有心,愚兄愿助你一臂之力。
只是这鸨母贪财,少不得要些缠头之资。
你身上可带得银两?”
王文闻言,窘迫万分。
他一个穷